“我在老宅和爷爷父亲吃饭,当时不方便接电话。”魏启东说,他并不想说家宴上的细节,含糊着略过,“工作室给我打过三个电话,后来要回拨的时候被人打断了,下午又去公司开了两场财务会议,直到司机打给我,才知道你受伤了。”
他说:“小溪,对不起。”
可能陷入爱情的人就是这样,对方所有的不好和慢待,积攒了很久,成了沉疴,但因为突然而起的体贴和给予,让你瞬间破防,眼里心里只抓着那一点好不放。磋磨了99步,只因为最后一步他伸出了手,你就义无反顾又扑进那人怀里。
魏启东说,对不起,瞳仁里映出姜小溪全部的身影。
于是姜小溪所有的委屈瞬间消散。
他窝在魏启东怀里,额头抵住胸口坚硬的肌肉,手指扯着对方的衬衣扣子拧来拧去,听魏启东讲公司的事和家里的事,还讲魏家和言家、李家的事,讲他和言城在场合上见过几次面,但不熟,也并未留彼此电话,所以没接那两个陌生来电。又讲他不希望言城和姜小溪过多来往,原因是单纯不喜欢言城这个人。
“成年人要成熟一点。”姜小溪忍不住怼他,学着魏启东曾经的口气说话,“不能因为单纯的喜不喜欢就不和人交往。”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翻了个白眼,翘起来的头也跟着附和,抖来抖去的,把魏启东惹笑了。
魏启东是一匹狼,男人的本能让他觉得言城带着威胁性,只有姜小溪这只傻兔子不知道。
真实的理由他当然不会说给姜小溪听。
这段时间姜小溪过得委屈,魏氏到处都是魏启东和段亦奇的八卦,就算工作室远离集团中心,大老板的绯闻也是工作之余的谈资,姜小溪避不开,常常因为一两句话陷入焦虑。
魏启东陪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我常常觉得自己是一只小船,”姜小溪说,“在海上,一会儿被抛到浪尖,一会儿又被打入浪底。只有我一个人,很害怕,没法靠岸。”
姜小溪又问了那个问题:还有多久。他觉得自己像个怨妇,或者是祥林嫂,重复着等待,在不断的失望中抱着希望,陷入又傻又蠢的怪圈,但靠着自己的力量却走不出来。
“再等等,很快了。”魏启东抱得他更紧了些。
魏启东在密集的工作中,硬挤了两天出来,带姜小溪去东郊开的温泉山庄玩。
他在车上给秘书打电话,说把所有工作往后推的时候,姜小溪看着他说话的侧脸,线条冷硬、不近人情,却为了一个人也会破例。
这时候的魏启东,和之前多鱼岛上的姜大鱼,似乎已经分裂成两个人,让姜小溪有些恍惚,他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已经大半年,最初的目的已经模糊,他自己已经搞不清到底是来寻姜大鱼的,还是在这里又重认识了魏启东。
——这两个人太割裂,姜小溪有时候甚至会有移情别恋魏启东而背叛姜大鱼的错觉。但事实是,魏启东和姜大鱼确确实实是同一个人。他痛苦于魏启东给他的不能全身心投入的爱情,又沉醉于魏启东身上“姜大鱼式”的宠溺和爱护。
每当他觉得魏启东全然陌生,姜大鱼又见缝插针地出现,这两个人分裂又不会完全剥离,最终成为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成为姜小溪深爱的人。
他们在一个周五的下午启程去温泉山庄。姜小溪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绷带已经拆了,但肩背还不能大幅度活动,正常出门问题不大。
他们住在很大的套间里,露天温泉池就在屋外,姜小溪像个小孩,扔下行李就冲进池子里,像个撒欢的小黄鸭浮在水里扑腾。
他还没和魏启东一起出来玩过,第一次总是很有意义,就算是只来个近郊的山庄,也让他十分珍惜,全然忘了自己之前还生气魏启东带着名义上男朋友去国外度假的事。
“大鱼,快来游泳。”姜小溪喊,透过房间和泉池之间的落地玻璃窗和蒸腾的雾气,他看到魏启东已经打开随身携带的电在打字,眉眼严肃,似乎在处理文件。
他便噤了声。
独自泡了一会儿,姜小溪觉得无聊,又不敢去打扰正在工作的魏启东,便穿好浴袍,坐在露台上喝饮料看风景。
温泉山庄坐落在一片山谷里,对面植被苍翠,白云飞鸟,风景美妙至极。姜小溪却无端想起和大鱼在多鱼岛的日子,他常常和大鱼去后山看日落,避开咬人的蜘蛛和藤蔓,两人手牵手走到山顶最高处,寻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为着圆滚滚的落日像鸭蛋黄还是鸡蛋黄争论不休。
那时候的日子真美啊!
那时候的姜大鱼还不是无所不能的魏启东,只是一个普通的多鱼岛岛民,是他一个人独享的恋人。
温泉山庄的老板约魏启东见面,好不容易来一趟,老朋友了,约着一起聊两句。简单和姜小溪交代了一下,魏启东便走了。
房间里又剩下姜小溪一个人。他撇撇嘴,已经习惯了这样忙碌的人,爱情之于魏启东,可能要一直往后排。
电视里播着一档无聊的娱乐闻,追求眼球效应的报道说得绘声绘色,好像是在讲两个名人的感情纠葛。卧室和户外泉池之间的玻璃门半开着,姜小溪趿拉着拖鞋,咬着吸管,溜达着去室外找落在露台上的手机,在跨过台阶时猛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