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医生来给他看看吧?”
“报警吧?”
“这个人看着不大像好人。”
最后这句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晚霞醉人,渔舟唱晚。
大家纷纷散了,只留下还抻着脖子研究地上这人的姜小溪。
“这人怎么办?总不能不管吧?”吴哥也把脖子伸过来,看看姜大鱼,又看看姜小溪,一脸“反正我不管”的表情。
姜小溪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口袋,什么也没有。头上有伤,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伤,姜小溪一只手小心托起他的胳膊,想检查一下,可是这人连胳膊都死沉。
姜小溪又靠近一点,整个上半身俯下去,两只手圈住他的肩膀,试着看能不能把他拉起来。
然后就对上了那人睁开的眼。
因为用了力气,再加上暑气蒸腾,姜小溪整个人都冒着热气,头被汗水打湿了,耷拉在额角,一双大眼睛也仿佛泡在水里,嘴唇微微张着,露出一点嫩白的牙齿。
姜大鱼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湿漉漉、软乎乎的姜小溪。
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家人,不知道生了什么,姜大鱼的记忆生断裂,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姜小溪把姜大鱼带回了家。
去岛上的社区警务中心报过警,但民警也没啥好办法;又去社区卫生中心请了医生,医生给简单处理了伤口,语重心长地告诉姜小溪,还是得去岛外的大医院给看看,失忆这种电视里才会有的事情,他们也治不了。
然后又迎来台风季,封了岛,这下哪里也去不成了。
姜大鱼便踏踏实实在姜小溪家住了下来。
养了几天伤,除了记不起以前的事情,姜大鱼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他帮姜小溪看店、接货、打扫,虽然笨手笨脚,但是很勤快,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姜小溪还有个弟弟,叫姜小川。
姜小川11岁,在岛上读小学六年级,已经长到1米7,个头直逼姜小溪。姜小川其实是小溪爷爷收养的孩子,父母也死于海难,和姜家是本家远亲,爷爷看孩子可怜,就接到了自己家里。
爷爷走后,就这哥俩相依为命。别看姜小川年纪小,但性格强硬,很疼哥哥,一点也不像姜小溪那般绵软没脾气。有人欺负他们,都是小川反击,还常常嫌弃小溪很怂。
后来姜大鱼来了,就用不上姜小川了。
姜小川坐在院子里,吃着一碗面,看着对面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端着一碗面“暴风吸入”。
“给你取个名字吧?”姜小川说。
是的,姜大鱼那时候还不叫姜大鱼,是个没有名字的来路不明的野男人。
“姜小鱼怎么样?”姜小溪走出来,听到弟弟这么说,来了兴致,开始出主意,“小溪,小川,小鱼,多配。”
姜小川瞥一眼对方逼近1米9的身高,摇摇头:“姜小鱼没气势。”
“那你想叫什么?”姜小溪嗒嗒跑到人跟前,眼睛亮闪闪。
“都行。”男人不太在意。
“哦——”姜小溪又开始拉长声调,有点憨憨的,“那咱们取个有气势的名字吧,嗯,大鱼,大鱼怎么样?”
然后满怀期待看着男人,脸上写着“这个名字好,快夸我”几个大字。
男人笑起来,抬手压了压姜小溪头顶,掌心热度传到脸上,姜小溪微红了脸。
“好。”
姜小川午饭在学校吃食堂,只有晚上放学回家,所以店里大部分时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姜大鱼住到台风季都过去了,也没恢复记忆。
他不太爱说话,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冷冰冰的,又凶。来吃冷饮的客人大多是岛民,和小溪很熟,便偶尔有好事的人把他拉到角落里窃窃私语。
“小溪,这个人来路不明,你这样收留他,小心将来有麻烦。”
“怕是有什么黑历史啊!”
“这样白吃白住,将来一走了之,你不亏死了?”
姜小溪一概回复:“大鱼是好人,他现在落难了,我能帮就帮一把。况且他每天在店里帮我做事,还不收工资,哪里白吃白住了!”
“哎,小溪你就是心太软了,你这个性子早晚吃亏。”一位本家叔叔劝了几句见劝不动,便也不管了。
姜小溪送走了人,转身就看见姜大鱼站在身后。
他眉毛很浓很黑,又微微上挑,带着一股戾气,眼睛很深,颧骨高,脸型锋利,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眼神很凶,笑起来的时候又看起来不是真心想笑,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这样一个人却说出了很软的话。
“小溪,我不会。”
姜小溪愣了一瞬,心里旋即涌上一股暖意,他虽然单纯,但他能感受到身边人的真心与否。感知是一种直觉,他直觉大鱼真心对他,也真心对小川。
“我知道。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安心在这待着。”姜小溪拍拍姜大鱼的胳膊,眨眨眼,脸上笑得很甜,一直甜到姜大鱼心里。
后来,八斗听说姜小溪家来了个男人,便来看热闹,结果一人一狗被收拾了一顿。
再后来,大家看大鱼安分守己,也护着小溪小川,便没再有说闲话的了。岛民们思想单纯,来往多了,对姜大鱼的戒备也便消了,有时候路上或者店里遇到,也会直接喊他名字,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