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生活23年的城市,他竟如此干脆。
路清尘被展岳带到陈徐行面前。陈徐行看似随意地打了一个招呼,便转身离开了。期间两人对视一眼,很短,视线相交一触即分。沈君怀却敏锐地现陈徐行眼中闪过一丝狼狈。
一个是业内泰斗,一个是画展人。
一个狼狈,一个恐惧。
沈君怀走出酒庄大门,打了个电话,“帮我查一下陈徐行最近一年半的时间内,所有的行程和人际关系。”
他上车前熄灭了手里的烟,脑中有个很坏的猜想。
但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将来有一天,他竟然会宁愿猜想中的坏事成真,也不愿意看到更残酷的事实。
沈君怀回家的时候已近傍晚。
他打开门,将车钥匙扔在玄关斗柜上,低头换拖鞋。路清尘拿着铲勺从厨房里小跑出来,小声地说:“你回来啦!饭马上好。”沈君怀换鞋的脚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说好。
路清尘便又小跑回厨房。
两人吃完晚饭,路清尘又走来走去收拾碗筷、清理卫生,一幅忙碌的样子。沈君怀坐在沙上,喊他的名字。
“别做了,明天阿姨过来一起收拾。”说着,沈君怀拍了下身边的位置,以不容拒绝的眼神示意他过来。路清尘眼神飘忽地走过来,坐下,然后等着宣判开始。
“你和陈徐行之间,生过什么事?”沈君怀沉默了一瞬,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路清尘脊背坐得很直,眼睛盯着搭在膝上的指尖,嗫嚅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我看了监控,你很怕他。”看他不答话,沈君怀又说,“一年前……”他在这个时间点上刻意停顿了一下,果然看到路清尘脸色骤变。
“一年前,生过什么事?”
脑中轰鸣声又来了。
路清尘不知道沈君怀怎么突然这么肯定的问话,时间、人物都确凿无疑,差的就是地点了。他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只是本能得要回避这些问题的答案。
他用了一整个白天做的心理建设,随着沈君怀的一句话瞬间就溃败到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他抖得实在太厉害,沈君怀靠过来将他揽进怀里。
“……好了,以后再说吧。”沈君怀抱住他,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竟摸到了一手冷汗。问话没有答案,就这么不了了之,沈君怀没有再逼他。
“你们天才的思维也太直线了。”查斯特在午饭时间又接到沈君怀的电话,十分不认同他的沟通方式,“你回家时他就能开口说话了,这说明让他崩溃的压力有所缓解,目前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先远离压力,再找到病灶。”
沈君怀捏着自己的指骨,嘴里应着查斯特“要慢慢来”的建议,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巨石。
第11章他被困在船上整整两天
凌晨不能入睡的,并不是只有沈君怀一人。
陈徐行瘫坐在酒店奢华套房里,卸下了白天的风光和外皮,老态顿显。半个小时前接到的那个电话,让他暴跳如雷。他踢翻了落地灯,打碎了一个红酒杯,平复了好久才冷静下来。
“陈老,我听说他在平洲艺术圈里火了?果然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人啊,真不简单。”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浪荡笑声。
看陈徐行久久不答话,对方也不恼,自顾自地继续说:“陈老,可能还要麻烦你把他约出来啊,说起来,一年没见他,怪想呢!”
“你还想怎么样?”陈徐行忍着怒气问。
“怎么样?”对方仿佛被陈徐行的问话逗乐了,“他……滋味太棒了,我可是一直念念不忘。所以,我现在改主意了,不想要一夜情了,打算养一段日子。”
“胡闹!”陈徐行怒斥道,“你们已经毁了这孩子一次,不能再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伤天害理?陈老,你怕是忘了当初是谁把他骗上船的吧!”
“……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哦……”对方貌似沉吟了一下,然后冷笑一声,“那我家投资的您在国外的个人画展,还有几条欧美销售渠道,你也不要了?”
仿佛被捏住了七寸,陈徐行一口气梗在喉间,停顿少顷,啪地摁灭了通话。
路清尘。
那个才华横溢、温暖善良的孩子,曾经崇拜自己、信任自己的孩子,却因着自己的一己私欲,被他以工作的名义,骗上一艘开往公海的豪华游轮。那个傻孩子怎么可能知道,那艘游轮上没有海上日出写生、没有画家沙,也没有需要协助才能完成的画展工作,有的就是一群开狂欢派对的富家子弟,和一场毁天灭地的伤害。
那个可怜的孩子被困在船上整整两天。
全身是伤,没有一块好皮肉。
“老师……求求你,帮我报警吧……”那个孩子趴在地毯上,哭着去抓他的裤脚,他是怎么说的呢?他说算了吧,你斗不过他们的!
你不要前途了吗?我可以正式收你为徒,让你的作品被全世界看见。
那个孩子瞪大了惊恐的双眼,满脸是泪,但依然坚定地摇头说不。
那你也不要名声了吗?
也不要。
那……你不要爱人了吗?
那个坚定的孩子终于沉默了。他的眼神渐渐暗下去,没有了一点光。
陈徐行此后的一年中,时常想到路清尘面对最后一个问题时的悲痛。他知道这个孩子父母都不在了,无依无靠,但他应该是有一个恋人的,从他时常甜蜜的通话和洋溢的幸福中,能感受到,他有一个很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