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只是一种精密的算法,他可以算出每一步棋,算出因果,算尽天下事。但他不懂每一步棋的意义,不懂一个棋子能带来多大的变动,九殷从河洛的棋路中看不到有意义的东西。
这让九殷想起他同凡人下的棋,凡人的棋,有的横冲直撞,有的步步为营,有的杀伐果断,有的举步维艰。九殷可以透过那黑白的棋子,看到很多鲜活的,变化着的东西。他于是觉得,凡人或许比神族有更好的未来。
“来同我下棋吧。”九殷道。
束台不想下棋,他趴伏在九殷膝上,一双如琉璃般清澈的眸子闪烁着动人的光,想一只讨要抚摸的猫儿。
九殷眸光微动,他伸出手抚摸束台缎子一般的长。
束台便笑了,越的得寸进尺,挤进九殷怀里,向他讨要一个吻。
“别看棋了,”束台搂着他的脖颈,声音含糊不清,“看看我吧。”
九殷不说话,搭在束台腰侧的手,到底没有放开。
天外天岁月无声,漂亮秾丽的小凤凰不懂凡间的礼教,看向九殷的时候分明一副求欢的姿态,眼中的热烈分不清是情欲还是爱恋,却都是醉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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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文景第一次来到天外天,他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模样,进了天外天,谨慎的大气不敢出。求见束台上神这样的大事,原不该由他负责,只是神族现下乱的很,文景也只好临危受命,来这天外天一趟。
他站在宫殿前的陛阶下,拱手行了大礼,朗声道:“小神文景,求见束台上神。”
他道明来意之后,便立在一旁等候。天外天没有旁人,除了束台上神便是那位天道大人,周遭生的所有事都只在那位大人一念之间。
没过多久,一片晃人的雪白之间,走出来一个慵懒的红色身影。
束台在浮云池边见文景。浮云池便的藤蔓见束台来了,便自的蜿蜒缠绕,变成一个悬在空中的秋千。
束台轻轻一跳坐了上去,红色的纱衣柔顺的垂下来,垂在束台脚边。
文景不敢抬头直视束台,从头到尾低着头,视线里只有束台红色的衣裳,还有半掩在衣裳,不着罗袜的一双玉足。
“你叫什么名字?”束台问道,他的声音懒懒散散的,微微有些哑,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醒来。
文景忙道:“小神文景,拜见上神。”
“文景,”束台把头抵在木藤上,秋千慢慢的摇,“你来寻我,有事吗?”
秋千慢慢的晃动,垂下来的几片红衫也跟着晃动,遮掩在红衫里的玉足随意的低垂着,不知道是不是文景眼花,他竟在那脚踝上看到了一抹红痕。
一抹暧昧的,透着情欲的红痕。
“我问你呢,”束台道:“是不是神族有什么事?”
文景一个激灵跪了下去,恍然想起来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道:“长留的长老们命我前来告知上神,长琴殿下下凡历劫身死道消,求上神拿个主意。”
摇晃的秋千停了下来,束台的声音中透着惊讶,“你说长琴死了?”
文景伏在地上,“是,神族如今大乱,长留派了人去往蓬莱求见西王母,也派了人去天庭询问玉帝,只是天庭诸仙态度恶劣,长老们没有办法,命我来见上神,求上神主持大局。”
束台眉头皱起来,他沉思片刻,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文景称是,他退出天外天,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云层间一个红色的身影奔跑在长阶上,身形轻盈。他跑的很快,惊动一整个天外天,偏偏他所到之处,云层不敢遮他的眼,花木不敢拦他的路。整个天外天的生灵都要为他让行。
束台冲冲的跑进殿内,内室里,九殷穿了件宽松的白袍,又坐在了棋盘边。
束台跑到他身边,红色的纱衣跟着翻腾。
“他们说太子长琴死了,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九殷看了一眼束台,道:“知道。”
“他真的死了吗?”束台心里是不信的,太子长琴位高权重,修为高深,这世间有谁能杀了他?
“他是不是去做了什么不能叫别人知道的事,”束台道:“天机不能泄露,所以他便弄出个假死的事情,掩人耳目?”
九殷依旧不说话,他手里拿着一枚黑子,像是在斟酌放在什么位置。
束台拉了拉九殷的衣袖,“你不必告诉我他去做了什么,你只同我说一句他是不是还活着就好。”
九殷看向束台,不为所动。
束台有些生气了,他松开九殷的衣袖,“你就同我说一句嘛,难道我还会告诉别人不成?”
九殷看着束台的目光淡淡的,依旧沉默着没有开口。
束台站起身,挥袖把棋盘上的黑白色全变成一样的琉璃色棋子,“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
说罢,束台便气冲冲的跑出去了。
棋盘上的棋子都变成了琉璃色,唯有九殷手心里的那一枚依旧是黑子。
棋盘亮了亮,传来河洛的声音,“太子长琴真的死了。”
“我知道。”九殷道。
“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束台?”河洛问道。
九殷不答。
河洛顿了顿,又道:“便是你不告诉他,他早晚会查到这一切同你有关系,到那时候,又该如何呢?”
九殷看了一眼河洛,“你算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