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鱼这么肥,还游得起来?”郗真嘲笑它。
汤致送来热茶,道:“这可是太子殿下最喜欢的鱼了。过几日天要是还这么冷,奴婢就打算将他捞起来养在鱼缸里头,免得冻死了。”
“太子殿下最喜欢的鱼啊,”郗真捧着茶,挑眉道:“拿去炖汤吧。”
汤致愣住,劝道:“郗大人,这是观赏的锦鲤,不好吃的。”
“我知道,”郗真道:“我就想炖汤,不行吗?”
他看向谢离,眼中藏着挑衅。
谢离笑了笑,对汤致道:“捞去炖汤吧,叫厨房做的好看些。”
汤致去了,郗真顿时觉得没劲,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转身欲走。
“下毒之事有结果了。”谢离忽然道。
郗真道:“是谁?”
“宣氏,叶氏,甚至阮氏,很多人都牵扯其中。”谢离看着郗真,“宣云怀似乎很讨厌我,山上的时候也是如此,明明是我拦住了你保住了他一条命,他却看我好像不共戴天的仇人。”
郗真眨了眨眼,“兴许就是你讨人厌呢。”
谢离笑了,他掐着郗真的下巴将人扭过来看着自己,“不是我讨厌人,是郗公子太讨人喜欢。”
郗真拍开他的手,“宣云怀对你下手,那是有政治考量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满脑子情情爱爱的。”
谢离哼笑一声,“他的政治考量无非就是宣氏女有孕,杀了我,扶宣氏女的孩子登基,他就是国舅。届时帝年幼,他自行废立也不是不可能。”
郗真想了想,道:“这孩子还未出生,他怎么就确定是个皇子呢?如果宣氏女的孩子是公主呢?如果这个孩子根本活不下来呢?”
“会生下来的,”谢离道:“不仅会生下来,而且一定是个皇子。”
郗真沉思片刻,回过味来,“宣云怀还真是胆大包天。”
“只可惜找不到证据,”谢离拢着衣袖,“所有的人都被灭口,唯一的线索也被灭了满门,连房屋都烧了个干净,只剩下几具焦尸。”
郗真道:“真是小瞧他了。”
郗真抱着手炉,在心里盘算,世家与皇权交锋以来,各有输赢,前头陛下雷厉风行抄了蔡家,后头陛下政令被阻,举步维艰。郗真将寒门子弟引入朝堂,今冬税收便多有拖欠。就目前来说,世家先后损兵折将,先有蔡氏后有陈氏,寒门子弟又在朝堂中占去了不少位子,如今的势力已不必先前了。可是陛下那边,均田还未实行。寒门子弟们除了程涟这等善于钻营的,其余人都还在苦苦煎熬,一时半会派不上用场。两相对比,还算平稳。
怎么着也不该做出向太子下毒这样的,狗急跳墙之举。
“到底哪里出错了呢?”郗真想不明白。
“是因为宣云月,”谢离淡淡道:“宣云月向我们投诚,逼得宣云怀不得不做出应对,至于他是如何说动其余几个世家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郗真很快想明白,他嘴角勾起一抹笑,道:“堂堂宣氏家主,竟非宣氏血脉,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宣氏还不大乱一场?”
在宣云月写给郗真的书信之中,提到了宣云怀的身世。他不是宣氏先家主的亲,他的母亲是被强抢入宣氏的,在此之前,就已经怀有身孕。
想必宣云怀也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这个消息对自己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因而才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重明太子,从根本上解决了此事。
“宣云怀,”郗真念着这三个字,捻着手指,道:“早知今日,当初一定要杀了他。”
谢离看了郗真一眼,郗真是个很无情的人,这无情落在别人身上,才叫他心里舒坦。
扶桂来给郗真诊脉,两人俱坐在里间八仙桌边。谢离在那边书房写字,时常有人轻悄悄进来又静悄悄出去。
“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扶桂道:“再有几天,你就能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只是这毒伤了肠胃,还要小心养着。”
“知道了。”郗真收回手,理了理袖口,“那哀红豆的解药,你多备几份,以备不时之需。”
“你害怕还有下次?”扶桂道:“说不好人家下一次就换毒药了。”
郗真眼也不抬,“那你还不快点配些解百毒的药丸来?我死了,你上哪找下一个冤大头啊。”
扶桂嘿嘿笑了两声,道:“凭别人再大方,咱们俩的情分总是不同的嘛。”
郗真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扶桂收拾着药箱,将几瓶药拿出来,道:“这两瓶药丸是你的,胃里不舒服的时候吃一颗。这两瓶药油是太子殿下的,他觉得腿不舒服的时候就揉一揉。”
郗真微愣,“腿,他的腿怎么了?”
“你忘了,你最开始找我过来就是给太子殿下看腿的呀。”扶桂看了眼郗真,“当初他摔下悬崖,断了右腿,虽然后来养好了,但是落下了病根,阴天下雨就疼。”
郗真下颌倏地收紧了,半天没有说话。
雪一直下到深夜,似乎所有的声音都被雪吸走了,只有偶尔两声烛火爆开的噼啪声。
半夜郗真忽然醒了,翻了个身才觉得双脚冰凉,被子里一丝热气也没有。脚都暖不热睡觉怎么舒坦呢?郗真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他一下子滚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谢离摸了摸他的头,郗真能闻见他身上有股温暖干燥的沉水香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