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小雪,屋里点着蜡烛,谢离倚在窗边翻书,跳跃的灯火映照在他的侧脸上。
郗真挤进他怀里,怀抱着零食,就着他的手看书。他看的是本游记,说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我回家的时候,就是乘船,顺流而下,一日千里。”郗真道:“两岸就是有猿猴叫,叫的人怪烦的。”
郗真喂了块果脯给谢离,道:“我的零食快吃完了,你下山去给我买吧。”
谢离往他的油纸袋里看了眼,果脯还有,肉条吃完了。
谢离捏着郗真的下巴,有些稀罕,“肉条那么硬,你吃着不牙疼吗?”
“我就喜欢吃,”郗真拍开他的手,“我拿来磨牙不行吗?”
谢离低低地笑了,手指在郗真的唇上捻了捻,道:“怪不得那么伶牙俐齿。”
郗真哼了一声,一口咬在谢离手腕上,谢离也不躲,只笑着看他。
郗真也笑了,他刚想说话,不知怎么,腹中忽然传来一股剧痛,痛的他几乎颤抖。
“谢离,你是不是有毒啊。”郗真眉头紧皱,“怎么我咬了你一口,就这么疼啊。”
不过片刻,郗真就疼的说不出话,蜷缩着身子打滚。
“谢离,我好疼啊,谢离。。。。。。”
东宫之中,郗真躺在床上,疼的手脚痉挛,满头大汗。
他的意识并不清楚,口中含糊着叫着谁的名字。黑压压的头散乱的贴在脸颊边,被汗湿成一缕一缕的。
谢离就坐在床边,他将郗真抱在怀里,禁锢着他的手脚不让他乱动,低声道:“就快好了,真儿,就快不疼了。”
东宫的侍女太监来来往往,脚步匆忙。太医们跪了一地,商量了半天也拿不出对策。谁都知道郗真这是中毒了,谁都拿不出解毒的法子,甚至止痛的法子也不见起效。
郗真疼的颤抖,眼泪从紧闭着的双眼中沁出来。谢离亲了亲他的额头,“别怕,真儿,别怕。”
“哗啦”一声,一个花瓶被毫不留情地砸到了地上,重明太子看着殿中众人,眉眼戾气横生,“扶桂呢!他人呢!”
太医们跪伏在地,噤若寒蝉。难以想象,素来懒散随性的太子殿下也有这样的时候。
“来了,来了!”扶桂背着药箱匆忙赶来,只稍加查看就拿出一瓶药丸,“用热水化开,给他灌下去,多化一些。”
谢离抱着郗真,将一碗一碗的汤药给他灌下去。不过几息,郗真就全吐了出来,秽物里夹杂着污血,十分可恐。
“继续灌。”扶桂一边施针一边叫人继续给郗真灌药。随着他一次次将药吐出来,秽物中的污血也越来越少。
扶桂为他施了针,又喂了两粒药丸,不多时郗真便不喊疼了,惨白着一张脸,沉沉睡去。
扶桂长出一口气,看向谢离,道:“这是一种罕见的奇毒,名叫哀红豆。此毒无色无味,入水即化,中毒者七窍流血,痛苦不堪。只消两个时辰便能毒入心肺,神仙难救了。”
谢离低下头,抚了抚郗真凌乱的头。他动作虽温柔,但面沉如水,如山雨欲来,便是不说话,也有一股难言的压迫感。
在这样的谢离面前,连扶桂也不敢多说一句。
昭阳殿中,贵妃正坐在榻边在修建花枝。屏风之后,荆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中。贵妃看见了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她抬手命侍女下去,道:“你怎么来了?”
荆苍深深地看了贵妃一眼,“郗真在东宫被人下了毒,如今生死未知。”
贵妃皱眉,“他在东宫中了毒?东宫怎么会生这样的事?”
“别装了,”荆苍毫不留情道:“难道不是你下的毒吗?”
贵妃微愣,明白了荆苍的来意,她冷笑一声,“你觉得是我下的毒。”
荆苍没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
贵妃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是本宫做的!”
荆苍皱眉,贵妃一挥衣袖,转过了身,道:“若是本宫做的,本宫不会不认。你与其在这里盘问本宫,还不如去找找到底是谁害了你的好徒弟!”
荆苍面露沉思,贵妃再一转身,荆苍已经不见了。
贵妃回到榻上,已无心修建花枝。恰在此时,宫女来报,太子殿下来了。
贵妃心里一慌,她站起身,道:“快请进来。”
谢离进了昭阳殿,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雪,他是冒雪来的,雪花落在他玄色织金的长袍之上。
贵妃皱眉道:“外头下了雪,也不穿件厚衣裳?”
谢离不答,一双幽深的眼睛,不知蕴着多少暗涌。
“东宫出事了,”谢离道:“郗真中了毒,现在还昏迷不醒。”
贵妃捏紧了手指,“你也觉得是我做的吗?”
谢离忽然抬眼看向贵妃,在他凝视的目光之中,连贵妃都觉得心惊。
“我知道姨母有这个心思,”谢离道:“但这一次不是姨母动的手。”
贵妃松了一口气,随即悚然。这是不是说明,贵妃所做的事情谢离都知道,连荆苍的存在也没有瞒过谢离。
贵妃不敢再想下去了,她道:“你既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我确实想过杀了郗真,但这会儿已经没了这个念头。”
谢离微微点头。
贵妃这会儿心烦意乱的,还是腾出来些心思关心郗真,问道:“郗真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在东宫中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