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云怀看了眼郗真,又看了眼郗真身边的郗水,道:“我有些私事与你说。”
他想让郗水离开。
郗水看了看郗真,郗真直接道:“我与你有什么私事可说。”
宣云怀抿了抿嘴,问道:“前段时日陛下说要均分土地,这是你的意思吧。”
他前段时日有事不在京城,这几日才回来,一回来便听说了这件事。
世家中很多人认为,均分土地之事只是幌子,目的是提拔寒门子弟。但是宣云怀了解郗真,知道郗真不会无的放矢。
“是我提的。”郗真神色淡淡,“有何指教?”
宣云怀神色沉下来,“郗真,土地触及世家根本利益。你敢向陛下进言均分土地,将世家置于何地?你可别忘了,你也出身世家,郗氏也是横踞一方的大族!”
郗真眉眼微寒,“宣云怀,你敢威胁我。”
“我不是威胁你,”宣云怀道:“我只是提醒你,若有一日,世家群起而攻之,太子护得住你吗?”
“不劳你费心。”郗真眉眼冷冽,艳势逼人。
他转身欲走,身后的宣云怀却冷不丁道:“我要成婚了。”
郗真脚步微顿,他回头,“你要成婚了?”
宣云怀负手而立,道:“我的妻子是汝南叶氏现任家主唯一的孙女,我与她的子嗣,日后会继承叶家。”
郗真神色微沉,叶氏攻击郗氏,郗氏反击,为求自保,叶氏与宣氏联姻,还给出了继承人这样的条件。如此一来,相当于宣云怀肩挑两族,地位不与往日同语了。
“那我可要备一份厚礼,”郗真冷笑道:“给叶家姑娘,可怜她一脚踏入火坑。”
眼前的郗真,带着他那一贯的冷诮与不屑,秾丽的眉眼俱是倨傲。宣云怀的面色几乎是瞬间便沉了下来,他咬着牙,盯着郗真,“你还是看不起我,哪怕我已经是一族家主,你仍看不起我。”
郗真嗤笑一声,挑眉问道:“我为什么要看得起你?”
他眉眼满是戏谑,高高在上却又恶毒刻薄。
宣云怀却笑了,“郗真,你不愧是郗真,就只看得上最厉害的。山上的时候我比不过谢离,山下的时候我比不过重明太子,所以你才。。。。。。”
“啪”的一声,郗真甩了宣云怀一个耳光,“跟谢离比,你也配!”
郗真大踏步离开了,披风翻滚着,在风里猎猎作响。
雨终于停了,东宫的庭院里,银杏叶子被雨打落,满地都是。沾了秋雨的叶子扫也扫不掉,小太监们拿着扫帚,一刻不敢停。
郗真与重明太子仍在花厅见面,这才入秋不久,花厅里就点起了炭盆,艾草的味道弥漫在厅中。郗真语气平缓地念着《诗经》,重明太子坐在屏风之后,半阖着眼听。
“殿下?”郗真停下来叫他,他在这儿苦哈哈的念书,重明太子倒是睡得安稳。
“没睡。”重明太子似乎猜得出郗真在想什么,他睁开眼,道:“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郗真合上书,“不知微臣可否为殿下分忧?”
重明太子的目光在郗真身上转了两圈,“昨日宣云怀来找我,同我说了些话。”
郗真微顿,重明太子继续道:“他说,你在九嶷山上时。曾有个相好,后来你为了嫡传弟子之位,害死了他。”
郗真面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心里早不知道把宣云怀骂了多少遍。
“这件事啊,”郗真顿了顿,道:“殿下不是知道吗?我为了嫡传弟子之位,害死了我大师兄。谢离,殿下应当听过这个名字吧。”
“但我不知道他是你的相好,”重明太子道:“你是因为他,才不肯接受孤的?”
“不是,”郗真抬眼,直直看向屏风后的人影,“一个死人罢了,谁会在意他呢。”
重明太子沉默半晌,不痛不痒道:“说的也是。”
郗真没能从重明太子身上看出点什么,心里有些失望,他想了想,道:“殿下,微臣有一事不明,请殿下赐教。”
重明太子端起茶盏,道:“说吧。”
“殿下为何不肯在人前露面呢?”郗真道:“便是微臣亦不得目睹殿下圣颜,是殿下信不过微臣吗?”
重明太子看了眼郗真,道:“郗大人言重了,孤对郗大人爱重如手足,岂会信不过。”
郗真道:“那为何殿下不肯与微臣见一面。”
重明太子神态懒散,“不为什么,不想见。”
郗真一噎,这回答倒是很符合重明太子的性子,一贯的不守规矩,不循常理。
郗真没话说了,他低头沉吟片刻,道:“前几日听说殿下身子不舒坦,我特地寻了个神医来给殿下看诊。”
“不必了,”重明太子道:“不过是些小毛病。”
“那怎么行,”郗真道:“殿下虽然年轻,身体却马虎不得。若因不经心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说着,郗真便着人去请扶桂。
重明太子定定地看了郗真两眼,也随他了。
不多会儿,扶桂到了,他上前来,给重明太子见礼。
郗真在一边道:“扶太医是我们九嶷山最好的医师,古往今来的疑难杂症还没有他医不了的,殿下尽南风知我意可放心。”
扶桂古怪地看了郗真一眼,觉得郗真这么捧着他,肯定没有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