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破空之声,什么东西直冲面门,谢离伸手一抓,只见手中一块黄澄澄的果脯。他看去,郗真坐在墙头上,殷红色的衣袍垂在脚边,神色悠然。
“师兄,”郗真含笑道:“请你吃果子。”
谢离两指微动,就将那果脯扔回给了郗真。郗真接住了,挑眉问道:“不吃?还是怕我又下毒啊。”
谢离不语。
郗真把果脯扔进口中,红菱唇在日光下显露着潋滟光泽。
谢离看着他,问道:“你有何事?”
郗真道:“前几日那雪狼皮拼成的毡子,我很喜欢,你开个价,卖给我怎么样?”
谢离看都不看他,“不卖。”
“等等,”郗真从墙上跳下来,道:“你想要多少金子都行,不喜欢金子,也有珍珠丝绢,只要你开了价,我都出得起。”
谢离不理他,转身要进屋。
郗真气道:“那毡子我都用过了,想必你也不会再用了,卖给我怎么了?”
谢离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郗真,道:“我还可以拿来垫脚。”
郗真一瞬间恼羞成怒,手中的果脯纷纷扔向谢离,谢离长剑挽了个剑花挡下所有的果脯。再看的时候,郗真已经气极跑走了。
回到院子里,郗真碰见来找他的扶桂。扶桂知道今日郗家来人,想问问郗真先前托他寻的药材找到了没有。
见郗真面带怒容,扶桂猜测,“刚从大师兄那里回来?”
郗真哼了一声,跟扶桂一起进屋。扶桂一眼就瞧见屋里又多了不少摆饰,连长榻上都铺了雪白雪白的一层毡子。
扶桂“哇”了一声,当即就扑在榻上,“好舒服好舒服好舒服!”
“谢离那里有个更好的,”郗真给他倒了茶,道:“我本来想买下来,但是他死活不卖,还讽刺我!”
扶桂毫不意外:“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愿意为五斗米折腰的。”
“而且,”扶桂喝着茶,吃着点心,道:“咱不是说好了吗,你要跟他相好,怎么还能这么针锋相对的?”
“我是要跟他好呀,”郗真道:“我要让他对我欲罢不能,对我百依百顺,可不是要低声下去地去求他的。”
“非也非也,”扶桂呷了一口茶,道:“谁先主动出手,谁就占了先机。到时候他喜欢上你,被你引导着一步步走进你的圈套里,你想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那为了这个,你前头软和些又何妨,这才叫以柔克刚。”
郗真想了想,觉得扶桂所言不无道理。扶桂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凑近道:“你要是想不明白,不如翻翻书吧。我前几日整理了些史书,都是有关褒姒妲己的,知古鉴今嘛!”
郗真看了看他,道:“要多少钱?”
扶桂嘿嘿笑道:“诚惠三两金。”
郗真哼了一声,道:“你还真是人如其名,早晚能富贵起来。”
郗真正要掏钱,忽然想起什么,道:“你托我寻的药材都得了,你要出多少钱来买呀?”
扶桂吃着点心,慢悠悠道:“你随便开价,我已经回了我师父,这批药材走公账。”
郗真叹为观止。
是夜,月朗星稀,谢离刚练完剑回来。进了屋,他将剑放在一边,从茶壶中倒茶来喝。这是山门份例中的茶,茶味轻淡,凉下来的时候微有些苦涩。
谢离不在意,他是个物欲极淡的人,有则很好,没有就罢了。
房门忽然被敲响,谢离放下茶杯,起身开门。
门一下子被拉开,露出郗真那张光华万千的脸。他身后是一地月华,身上是浓烈如火的红衣,眼里挂着明亮的笑意,明媚如春花。
谢离挑眉,“你来做什么?”
郗真踮着脚往屋里看,道:“外面冷,我要进去。”
谢离顿了顿,侧身让郗真进去了。
郗真往里间看了看,房间里还是一样的简朴,他心心念念的雪狼皮并没有被拿来垫脚。
“我家里来人给我送东西,这些送你吃。”郗真手里拎着一壶酒和一包蜜饯,道:“这是我们那边的特产,很好吃的。”
谢离没有动,神色冷淡。郗真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一入口,郗真的眉头就娇气地皱起来,道:“好难喝。”
他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谢离,“我那里有上好的茶叶,送你一些吧。扶桂问我要,我都没舍得给呢。”
谢离没应,一双眼睛打量着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郗真便冲着谢离讨好地笑,“你那块雪狼皮。。。。。。”
“我说了,不卖。”
“你听我说完嘛,”郗真道:“我知道你那块雪狼皮珍贵,外头一块皮子能卖到百斛珍珠,但我也是真的想要,我愿意再多加一箱蜀锦。”
谢离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蜀锦很珍贵的,一匹之价不下百金。”郗真道:“况且天下大乱以来,蜀锦很难流入中原,只有一些蜀地世家手里零散有些存货,连燕帝皇宫里都未必有。大师兄,你不再考虑考虑?”
谢离神色微动,抬眼看向郗真。郗真站起身,烛火下转了一圈,锦缎灿烂,光彩夺目。
“我身上的就是蜀锦,你看,是不是很好看?”郗真歪着头问他,明亮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谢离捻了捻手指,道:“好,皮子卖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