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术和骑射要花费大半个上午,两项都是谢离夺魁。
谢离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听得场外一阵喧哗。他闻声望去,遥遥看见郗真一身红衣,步伐缓慢地走上日月台,
他衣冠齐整,早不见床榻之间衣衫散乱的模样,可是面色却越苍白,似乎撑不起厚重的氅衣,竟有些摇摇欲坠之感。郗真一贯是高傲的,骤然脆弱起来,不知道多惹人怜惜。
比如宣云怀,就赶忙走上前去扶着他。
郗真“啪”得一下甩开宣云怀的手,道:“我还没死呢,不用你来扶我。”
扶桂在一边暗自感叹,觉得郗真太不给宣云怀面子。但是宣云怀并不在意,依旧围在郗真身侧,
郗真远远地看了眼谢离,对山主道:“方才身体实在支撑不住,这会儿好些了,来参加接下来的比试。”
接下来是数术经史礼乐围棋,虽不比武功,但样样耗费心力。山主劝道:“你若支撑不得,就先回去休息,养好了身体再来,不急于一时。”
郗真摇摇头,道:“无碍。”
扶桂在他身边,低声道:“毒还没解,我只用针先为你止了疼,最多能撑上三个时辰,你心里记着些,当众出了丑可别怪我。”
郗真深吸一口气,道:“我心里有数。”
于是郗真跟随众弟子入摘星考试。扶桂也要参加这场考试,不过他早已定下了是要做大夫的,这几场考试不过应付,只求过了线能按时领月钱罢了。
最后一局围棋,扶桂跟对面那弟子菜鸡互啄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扶桂以一子之差胜出。他起身,溜溜达达去看谢离与郗真对弈了。
两人身边已经围了很多人,但是都静悄悄的,不敢打扰他们。
扶桂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他细打量郗真,果然看见郗真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捏着手中的黑子,举棋不定。
谢离倒是气定神闲,还有闲心打量对面的郗真。郗真笑起来最好看,但是面对谢离时,他一贯吝啬笑容。这会儿也一样,薄薄的双唇紧紧抿着,眉头皱起来,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像只猫儿一样,如果这时候有人逗他,他会毫不犹豫地给一爪子。
谢离垂下眼睛,指尖摩挲着棋子。
两人一来一回下了几个子,谢离不过稍一分心,手下白子就被层层围困。他抬眼看向郗真,郗真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道:“师兄,你输了。”
谢离投子认输,郗真脸上的笑意立刻蔓延开,神采飞扬不外如是。
“我赢了!”郗真太高兴了,宣云怀来扶他,他也没有拒绝。
扶桂慢了一步,跟在郗真身边,道:“嗯嗯,你赢了,你总算赢了一次。行了行了,快回去解毒吧,我看你连走路都没力气了。”
郗真借着宣云怀的力气走路,一面还同扶桂说话。远远看去,像是他整个人被宣云怀抱在怀里。
天色渐晚,郗真院子里,扶桂给他施了针,零零碎碎各种药瓶摆了一桌子。郗真揉了揉手腕,道:“手腕也该换药了。”
“我来吧。”宣云怀在郗真身边坐下,拿了金疮药替他换药。
扶桂收起针,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疼倒是不疼了,”郗真道:“只是身上还是没有力气。”
“那你歇一晚吧,”扶桂道:“明天一早,毒肯定就解了。”
郗真一面任宣云怀给他换药,一面道:“我得快些恢复武功才行,不然岂非任谢离磋磨。”
扶桂道:“大师兄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郗真哼了一声,“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装着一副霁月风光的样子。他要真如你说的那般好,我今日怎么会中毒?”
扶桂摇摇头,不跟郗真辩驳。那边宣云怀也换好了药,扶桂便将药瓶收拾了,道:“诚惠二两金。”
郗真把荷包扔给他了,扶桂拿了钱,道:“那我先走了,你要还觉得浑身无力,我就找个人照顾你。”
“我来吧。”宣云怀自告奋勇,“今晚我来照顾小师弟。”
郗真也道:“我这里有人,你就不必担心了。”
扶桂便拎着药箱走了。
郗真起身走进内室,吩咐宣云怀,“叫人抬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入了夜,山上十分安静,林子里振翅而飞的鸟雀声声可闻。里间床榻上,帐子悄然被人打开,一道人影伏在郗真榻边,爱恋地抚摸郗真的脸颊。
郗真还睡着,漂亮精致的一张脸褪去了乖张,只剩下纯挚无辜。宣云怀呼吸不自觉的加重,激动地几乎手脚都在颤抖。
郗真迷蒙之间,觉得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裳,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忽见身边趴伏着一个人影,吓了一跳,立时坐起来,“谁?”
宣云怀被吓住了,手顿了一下。就这一下,让郗真看清了眼前之人。
“宣云怀?”郗真问道:“你做什么?”
宣云怀瑟缩了一下,随即欺身向前,去抓郗真的双手,“小师弟,小师弟,师兄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就看在师兄一片诚心的份上,同师兄亲近亲近吧!”
他知道郗真今晚没有武功,也知道除了今晚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时心内百爪挠心,脑袋像烧过了一样起了歹心。
郗真一个不妨,被他扑了个正着,骂道:“宣云怀,你想死吗!还不快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