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笑意压下去,坚定地告诉她:“我。”
不给她再争的机会,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真的是我,别听她的。”
比起盛悉风,江邵确实更希望江开才是始作俑者。
今天这样的局面,俩人之中至少有一个要为此买单,如果是盛悉风,打不得骂不得,反而无解。
而如果是江开,他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可以心安理得泄情绪。
他直接把手边一盏热茶泼了过去。
江开眼睁睁看着水柱劈头盖脸砸过来,依照他的反应度完全能躲过去,他忍住本能,硬生生接了下来,只微微闭了闭眼睛。
那茶才沏不久,还烫着,他脸颈被波及的皮肤一片灼痛,很快就泛起红色。
盛悉风什么都顾不上了,走到他身边,抽了纸巾胡乱给他擦脸,摘掉他头上脸上身上的茶叶,拿在手上还是热的,她都怕他毁容,不敢去想他有多痛,也不敢说话,因为一说话肯定是哭腔。
江开拦住她,用手臂把她推到自己身后护着,继续直面自己的父亲。
江邵对儿子的伤势不为所动,冷冷地继续问:“理由?”
江开说:“反抗包办婚姻,一时冲动。”
“有没有第三者?”
“没有。”江开说。
盛悉风也鼓起勇气证明:“这个真的没有。”
没有第三者,江邵面色稍缓,继续盘问:“户口本哪来的?”
“我骗的,她偷的。”江开歉疚地看了母亲一眼,继而补充,“我怂恿盛悉风偷的,陪她偷的。”
江开的户口本是于知南亲手给的,她交出户口本的时候,还以为儿子儿媳感情甚笃,倍感欣慰。
而事实上,当时两个孩子正在筹划离婚。
她间接当了那段婚姻的刽子手。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难过,眼泪夺眶而出,沈常沛搂住她的肩,本想安慰她,结果自己鼻头一酸,也掉下泪来。
要不是盛悉风跟江开站在一块,怕误伤了她,江邵都想泼江开第二杯茶:“既然要反抗就硬气点,你有什么资格重求娶?”
“还有,家里不会再为你在赛车上花一分钱,我今天就撤资,你记住,你自找的,是你自己不珍惜机会。”
“因为我喜欢她。”江开感受到背后盛悉风攥着他衣服的手紧了紧,他反手,紧紧包裹住她的手安抚她,没有为自己的赛车梦辩解一句,只答复有关重求娶的质问,“我想和她结婚,一直和她在一起。”
“你们两个,简直就是胡闹。”一直静观其变的盛拓开了口,难掩失望,“你们知不知道两家有多少商业纠葛,知不知道一旦消息传出去,会引怎样的动荡?你们想过吗?”
“今天这里,我不多说利益相关,免得你们觉得我们做父母的眼里只有铜钱。那么从伦理道德来说呢,从起码的孝道来说呢?你们在干什么?!拿婚姻当做儿戏吗,想离就离,想结就结,那么大的事,竟敢一句都不透露,瞒着大人直接私下处理掉,更胆敢在我们面前演那么久的戏!”
“你们眼里,对我们有一点点的尊重吗?”
“当初让你们结婚的时候,你们都还很年轻,我们怕你们长期分隔两地,会经不起身边的诱惑、白白错过彼此,才想着用婚姻束缚你们。我承认,我们做家长的给了你们很大的压力,因为我们真的想你们好、希望你们幸福,但说到底,我们没有以死相逼,没有摁着你们的手签下结婚协议书,你们有反抗的余地。是你们自己同意的。”
“都是成年人了,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对你们来说有这么难吗?”
盛悉风记忆里,父亲从未跟她说过这样的重话。
每一句都带着浓浓的失望,令她如芒刺背,恐惧战兢。
“真的对不起,爸爸,还有妈妈,爷爷奶奶。”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个一向心高气傲的人垂下脑袋向她的父母家人认错,姿态放得不能再低,还不忘为她遮风挡雨,“对不起,没能照顾好悉风,辜负了你们对我的信任和喜欢。”
原本这一切,他都可以避开的。
可以不回来,可以不急着求婚,更可以选择对家人守口如瓶。
他明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也肯定事先猜到了江家会用梦想惩罚他。
但他还是自投罗网,一步步走进了这个局中。
就像伊斯坦布尔那回,明知送她回国,自己会被扒掉一层皮,更别谈轻易脱身,可为了陪她,还是回来了。
赛车是他毕生追求的东西,他不惜为它放弃高考、与父母反目成仇,可是无论背负怎样的代价,他的灵魂仍然恣意,做该做的事,担该负的责任。
梦想从来没能困住他。
他是绝对自由的。
如果说昨晚盛悉风答应求婚和领证的时候犹豫过,那么这一刻,所有关于和他的未来,她的彷徨都消失不见。
盛拓余怒未消,别开眼不看他:“既然已经离婚,就不必叫我爸爸了。”
江开沉默一下,不肯改口:“您在我心里永远是父亲。”
江河海主持大局:“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既然事情已经生,说再多也无法改变。趁着两个孩子和两家大人都在,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商量一下解决办法。今天只说家事,生意场上的事,我们事后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