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很好奇他这样的性情怎么会想着向自己求援。
肖张给出的理由非常简单,却很有力量,甚至有些令人感动。
“我修道数十载,毫无惭色地说是练的极为勤奋,用心极深,甚至不惜走火入魔,才终于到了现在这种境步,看到了越过那道门槛的可能,在这种时候死了那多可惜?就算要死,也得让我先过去把那边的风光看一眼再说。”
“而且如果不能越过那道门槛,在雪原上战死也算悲壮,倒无所谓,但现在人族眼看着要赢了,我眼看着可能晋入圣域,那我就是有用之身,那我怎么能随便死去?我得更小心地活着。”
如果越过那道门槛,他曾经的强烈爱憎、对这个世界的怀疑、骄傲与放纵,都必须暂时放在一边。
因为他需要活着,为了人族而活着,换句话说,他不再是自己,至少不再仅仅是自己。
王破有些安慰,陈长生有些感慨,徐有容有些沉默,心想那道门槛后的风景对修道者来说,真有如此大的影响吗?
晨风有些微寒,气氛却有些温暖,但偏偏让肖张很不喜欢。
他喜欢被人敬畏、被人恐惧,不喜欢被人欣赏,被人喜欢。
他习惯了冷色调的人生,为了避免谈话进入温暖的心灵对话,有些生硬地转了话题。
“你们的合剑术真的了不起。”
肖张看着陈长生与徐有容说道。
虽然是生硬的转话题,但他的神情很认真,因为他说的是真话。
这句话里的合剑术,指的是陈长生与徐有容的双剑合璧,但不限于此,还包括他们二人与焉支山人战斗时的配合。
那种天衣无缝、轮转自如,仿佛繁星映江的配合,必须要求两个人的心意完全相通。
举世皆知,陈长生与徐有容是一对道侣,但谁都知道,心意相通本来就是世间最难做到的事情。
即便是母子、生死相共的同袍、成亲多年的夫妻都很难做到,为何他们却可以?
连肖张这样的人都在称赞,陈长生有些高兴,又有些犯愁。
先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其次是今夜有容的心情有些不好,他担心答的不妥让她更不开心。
肖张的视线在他与徐有容之间来回,说道:“你们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
……
“你们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星光落在庭院间,把青砖变成了银色,也把鹅黄色的衣袖变成了芽黄色。
看着篱笆外的折袖,七间有些不安,双手紧紧攥着衣袖。
如果是前些年,他这时候应该盯着这些银砖看,因为他最喜欢银子了。
要不然,他就应该会盯着自己看,他最喜欢看这件裙子,最喜欢看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开始变了呢?
看着折袖的背影,七间的神情有些落寞。
折袖没有转身的意思,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不要瞎想,早些睡,我过会儿就回来。”
……
……
庭院在青峡后的山边,前面是一片草原,在星光下就像是一张美丽的毡子。
有一条小路通向草原深处,应该是被人用脚踩出来的,看着就像是毡上落着的一根白线。
折袖在这里停留多年,虽然还没有与七间成亲,但整座离山都已经默认了。
只是谁都没有办法联系到苏离,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暂时这般拖着。
折袖还是那样沉默,脸部线条柔和了些,衣袖与裤管也不再像当年那样短。
每隔数日他便要去前山聆听离山剑宗掌门的剑音,心血来潮的病好了很多,虽然还没有痊愈,也已经数年没有作。
他的境界也提升的非常快,初春时庭院篱笆外的桃花树一夜盛开,他终于到了聚星境巅峰。
加上狼族与人族混血所带来的特异能力,他现在的战力真是强的可怕,关飞白与梁半湖已经不是他的对手,白菜更是在他手下走不过三招,甚至与那些剑堂长老对战,他都可以不落下风。
要从离山来到这片草原,需要通过青峡上的那条剑道。白天的时候还会有些长老以及某些弟子来这片草原练剑。到了夜里,这片草原则是寂静无人,只有他与七间还有草原深处那棵大树上住着的姑娘。
看着远处那棵大树,折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有些锋利。
一望无垠的草原里,居然有这样一棵大树,这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那棵大树约要十余人合围才能抱住,表面非常光滑,就像是没有树皮一般,横生的枝岔非常少,树叶数量也与大树的体量完全不符,直到最高处才会显得有些茂密,看着有些光秃秃的,如果从远处望过去,真的很像一把剑。
走到那棵大树下,折袖抬头向上望去。
“你来了?”
“你来了!”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两道声音响了起来。
这两道声音不分先后,仿佛同时响起,彼此之间却区隔的非常清楚,绝对不会让人把两句话听成一个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