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满面讶然,表情僵硬着,半天才和缓过来,“这……我以为你不会这样……”
冰凉的酒液滑下喉咙,空了的塑料杯在五指的用力下稍稍扭曲,肖舟苦笑了笑说,“我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幼稚软弱一点。”
陈锦眨了眨眼,慢慢将窜至喉口的一声质疑咽下。他提筷子去夹端上来的扇贝的白肉,送入口中,一边用力咀嚼一边说,“不,这算什么软弱,这很正常。你能那么说出来也是好事。”
“像我们这样的,其实很难有这个运气,你就算戳瞎我的眼,我也没法违心说一句喜欢。”说着吐了吐舌头,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老板是洒了多少辣椒粉啊,好辣。”陈锦被辣红了眼眶,咽下酒液,抬手覆盖住肖舟的手背,似真诚地为他高兴,“那你就不用像我一样痛苦了。”
肖舟被手心的热度烫到,眼光闪动了下,“如果你想做的事做完了,你会结束这段关系吗?”
陈锦收回手,想了想,慢慢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会吧。”
肖舟沉默下来,谈论别人总比谈论自己容易。他从桌上拿了串烤串,抖了抖上头的辣椒粉递给陈锦,之后没再谈起这方面的话题。
一顿饭吃完,已经快入夜了。临走时,肖舟主动把钱付了,虽然此前老板和颜悦色地全不像是招待两个注定赖债的人。
晚风轻轻吹拂,肖舟原想送陈锦回去,陈锦却不愿意回。
两人在街市上走了走,走到那个游戏厅位置时,肖舟停住了。门虽然没打开,但原先拴在门上的铁链解开了,里头亮着灯光。
他看着里头,陈锦也察觉到他的注视,“你在看什么?”
肖舟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陈锦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隐晦莫测,“你问这里?”
两人正停在外头时,门突然开了,出来两个壮汉,嘴里叼着根没点上的烟,看着像出来抽烟放松的,看到陈锦后,挑高了眉毛跟他打招呼,“哟,小嫂子来了,来找张强的吗?”
肖舟扭头看陈锦,陈锦秀气的五官一瞬变得生冷,有一种遥远的陌生。“不是,别叫他,我就随便走走。”
有人看向肖舟,“这谁呀?你不是给瘸子戴了顶绿帽子吧?”
陈锦不理他了,扭过身,拉着肖舟要走,走出一段才回答肖舟刚刚的问题,“这表面是游戏厅,实际是个地下赌场,而且里头乱的很。”
肖舟扭头去看,刚刚那两人还站在门口抽烟,“是不是一个叫花蛇的人的?”
陈锦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对,张强跟我说过,他就在一个叫花蛇的手下看场子,”
也就在这时,里头突然出了一阵叫嚷的声音,站门外的两人立刻警觉,扔了烟向里头走,可手还没挨上门把手,玻璃门却已经被人撞碎,有人溅了一身碎玻璃,鲜血披挂地往外头跑,势不可挡,好像冲出膛口的炮弹。
那两人被这阵势吓住了,没有及时去拦,后头追出来的人急的跳脚,“你们两个蠢货!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
这才反应过来去追,可冲出来的人已经跑下了台阶朝着马路上冲过去。
即使血糊了满脸也认出那是肖平嘉。肖平嘉看到肖舟时,也愣了一下,随后咬了咬牙,却没有认人,而是往反方向跑去。
赌场的一批人追出去,肖平嘉哪里跑得过他们,又受了伤,不一会儿就五花大绑地被抓了回来。
被扭住拖回来的时候,肖平嘉越过人群看了站在一旁的肖舟一眼,眼里有无地自容也有哀求,但还是没有开口求救。
肖舟面色铁青。陈锦目睹这场闹剧,可能在这片地方混迹多了,已经见怪不怪,并没什么惊奇可怜。
“走吧,估计是欠债的赌徒。没什么好看的,每个月总有些输疯了的人。”陈锦拉肖舟走,拉了拉却拉不动。
这才现肖舟还盯着已经重关上的游戏厅大门,玻璃门被撞碎了一地,现在里头的铁门就拉了下来,估计是要内部处理。一切都安静极了,只有缝隙间漏出的些微黄光。
握着的肖舟的手正在轻微颤。陈锦感觉人不对,担心问道,“你怎么了?”
肖舟转过脸,表情郑重,“我得进去。”
“进去做什么?”
两腮收紧,肖舟一字一字蹦着说,“刚刚那个是我弟弟。”
陈锦惊讶地瞪大了眼,“你弟弟?”
肖舟点了点头,紧握的拳头松开,“你有没有办法?”
陈锦犹豫着,“估计他是欠了钱吧?这事不好办,你有钱的话能解决,没钱你进去也是白搭。进去不难,赌场是24小时无休的,帮你搭个路子,只要有筹码你就能进。这不是什么高档赌场,小赌厅招待的都是些低端客人,没什么门槛。”
肖舟看着他,“我想先去看一下情况?”
陈锦想了想,“可以也可以,只要你别太冲动。”
肖舟点头应下,在陈锦打电话前,肖舟向他要了抑制贴,将腺体遮住,掩藏了信息素。
很快游戏厅的卷帘门就被拉起来,一个黑而壮的人从里头钻出来,剃了头青色的板寸,汗衫短裤,浓眉黑目,的确像陈锦说的,样子很能震慑人。走路一瘸一拐,是个跛子。
张强走过来,问陈锦怎么来了,陈锦交代了肖舟的来历,说是自己的狱友,并把肖舟描述成来找乐子的赌徒,张强本来有疑虑,觉得不靠谱。但又听到肖舟也蹲过号子就很不设防了。蹲号子这种共同的经历,快地拉近了两个陌生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