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你孤陋寡闻了,梁瀚青是素有刑辩第一人之称的吴义昌的外甥,可惜吴教授五年前就身故了。”
“梁法官我知道,就是不知道江律师也是,他们两人辩护风格相差也太大了。”
虽然是久别重逢,两人却并不显得亲近。除了第一声招呼外就没再说过话,梁瀚青只是逗留片刻,随便寒暄了几句,就下了楼。
从酒店出来,梁瀚青碰到了靠在柱子边呆的肖舟。
车里太憋闷,肖舟跑出来透透风,看车位的老大爷给了他一根烟,跟着江成远抽惯了好烟,嘴都被养刁了,现在抽这种杂牌,居然觉得涩,皱着眉慢慢地抽,感受着那股辣辣的烟气一路烧至肺部。
“肖舟?”
被人叫了名字,肖舟讶异地抬眼。
梁瀚青快走两步过来,眉眼间也很意外,很快就漾开了温和笑意,“真的是你啊,我都担心认错了。”
肖舟呆呆看了眼前的人一会儿,等缓过神了,第一反应就是把烟往背后藏,烟头却差点烫到胳膊,他吃痛了下,改用手指捻熄,然后才张着嘴喊,“瀚……瀚青哥?”
梁瀚青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也没说破,仍旧笑得柔和关切,“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
肖舟抿了抿唇也很欣喜,“有一个月了,手机坏了,号码都没了,联系不上。”
梁瀚青看着他,“霞姐那儿肯定有,总不可能跟你妈也没联系吧?”
肖舟有些不好意思,“我回过家了,你别介意,我就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梁瀚青视线在他身上顿了顿,随后意识到什么,低声问,“你是假释了?”
肖舟点了点头,“嗯,等了一个月就等到了。”
梁瀚青叹了口气,“其实之前你不乐意我也能理解,但现在才出来,这样不是白在里面待了4年吗?”
肖舟把剩下的烟头扔进了酒店门前的垃圾桶,“没事的,总得花点时间才能想清楚值不值得。而且也不能说白待,本来也没那么快能通过。”
梁瀚青把手放在肖舟肩上拍了拍,温声说,“那既然选择出来了,就让自己过的值得些,别让自己后悔。”
肩部传来滚烫的热度,嗓音醇厚温柔,肖舟闻到了一股淡雅的花香,梁瀚青的信息素也是很温和的,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和他的人一样安宁平和。
梁瀚青是肖舟案子二审上诉时替他辩护的律师,当时刘霞在业内人士的指点下去求吴义昌出面,费劲周折找到住址,才现吴教授已经于半个月前过世了。刘霞很绝望,在楼底下失魂落魄地徘徊,碰到了来给吴义昌收拾遗物的梁瀚青。问过事由后,梁瀚青分文不取就接了这个案子。
因为一审时的判决以及开庭时李父母的悲伤与愤怒,当时肖舟有一些自暴自弃的倾向,觉得自己活该,也觉得既然已经判了刑,多蹲两年和少蹲两年并没有本质性区别,他的人生会永远结束在铁窗之内,对二审改判并没有很热衷。再加上一审律师的无能,他对律师没有什么好印象,认为他们只是为了酬劳,并没有真心站在他的立场,因而一直不配合律师调查工作。
梁瀚青却在帮肖舟这件事上表现得十分坚韧,与他柔弱温和的外表全不相同。梁瀚青来看守所看了肖舟很多次,不断给他做思想工作,劝说与开导,给他从外面带东西进来。还在他生日时,送了他那本很有名的小说《杀死一只知更鸟》,作为义务教育必读书,肖舟很小的时候就看过这本,只是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看守所的日子实在太无聊,并没有像监狱一样有这么多规矩和日程,他大多数时候就只是坐着呆,反思和回忆,一个人胡思乱想久了不是疯就是极端,只能去看书来打时间。他想,梁瀚青也许可以是阿迪克斯,坚持不懈地从事着一些不讨人喜欢的工作,但他没法是汤姆鲁滨逊,因为他并没有这么无辜。
但他仍然很感激也佩服梁瀚青为此做出的努力,梁瀚青在尽可能地去相信每一个遇到的人,并尝试在法律的范畴内做到公平。
后来在梁瀚青的坚持下,肖舟还是接受了他的援手,二审结果下来,肖舟的确被减了刑,梁瀚青的努力带来了回报。
细数起来,肖舟见过的律师不算多。碰到的第一个是贪婪油滑又没有才干的骗子,第二个就是慈悲正义,很符合谦谦君子形象的梁瀚青,至于第三个就是江成远……肖舟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评价给他。但如果梁瀚青代表绝对的光明,那江成远应该就是他的反面,两者站在截然相反的两端。
“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梁瀚青问。
肖舟收回一直盯着梁瀚青看的视线,“我在帮人开车。”
梁瀚青愣了愣,“开车啊,也好,总归是份正当职业。你有想过回去读书吗?你很聪明,也还年轻,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这样放弃学业太可惜了。”
肖舟感觉梁瀚青对自己说话时总有种为人师的谆谆教诲的感觉,这种被关怀的感觉很特别,好像回到了以前,他笑了笑,“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那件事生以后我就被开除了。”
梁瀚青细眉垂落,白皙的脸颊露出惋惜的神色,但随后又问,“那你的a1pha是谁?对你怎么样?”
肖舟的笑容一下有些僵硬。
看着肖舟闷不吭声的样子,梁瀚青也听闻恩赦庭下的结合并不都尽如人意,这种看似公平的互相选择,实际则存在着极大的权力落差,酿成悲剧的也不在少数。梁瀚青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柔和地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