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这一切让他想起另一个暴雨天。
那天夜已经很深了,下着比今天要大十倍的暴雨,黄豆大小的雨点打在脸上,像是铁豆子在烧红的铁锅里蹦跶,打在身上生疼,太多的水流淹没了口鼻。
雨水冲刷着血,虎口在一次又一次的暴击下撕裂,耳膜轰隆隆的响,
肋骨被踢中,拳锋和肉体相撞,那点尖锐的痛,却没有阻碍身体行动的度。
反抗的力道渐渐无力,手脚变得力不从心,取而代之的是惨叫和求饶。
但他没有停,完全打红了眼,原来的混战已经变成了单方面的逞凶。
直到有人突然从后面冲过来把自己掀翻在地,一拳打断了鼻梁,猩红的血液淌出,然后一拳扎实地重击腹部,消解了战斗力。
他蜷缩在地,眼冒金星,大脑一片空白,胃部被击中后一阵痉挛,却因为太久没有进食,只能涌上刺激的酸水。
雨水模糊视线,他睁着眼,从眼前混乱的视野中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眼睛有点内双,五官很普通但棱角分明。
来人握着拳头,神情紧张又戒备,像一匹小狼。
江成远张口呼吸,只咽入了更多的雨水,鼻腔里都是水,水流倒灌进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之前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在地上呻吟的那几个人,见终于等来了救星,却连谢谢也来不及说,忙不迭地仓皇逃走。
雨声淅沥,地面平滑的水坑像镜子一样照射出逼仄的巷子口和一线的天空。
江成远松懈了,干脆摊开四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好像不断向自己压来的阴霾天幕。
压抑窒息,难以挣脱。
来人似乎不解那些人为什么逃得这样快,在原地踌躇片刻,之后才走过来,白色的球鞋踩进污水坑,被污水浸透,蹲下身问,“你还好吗?”
江成远转动眼珠看向他,吐出一口血沫,半晌牵出一个嘲讽的笑,雨水渗入颊侧的弧度,“他们刚刚在酒吧给一个omega下药了,被现后又想用强。”
来人愣了一下。
江成远撑着地站起身,身形摇摇晃晃,那人要过来扶,却被他甩开了,“滚开。”眼神阴鸷,声带嘶哑。
也就是在那人挨近时,江成远闻到了一股浓烈的a1pha的味道,雨水,铺天盖地的雨水的潮腥味。刺激,强劲,顶级a1pha的霸道压制。
一阵头晕目眩,血管突突直跳,五脏翻涌,江成远再次想要呕吐。
——
卡拉一声,抓着纸张的五指合拢。
事后回想,江成远其实并不怀疑,当时如果没有那个人出手阻止,他会把那几个小混混打死。
只是骚扰的话不至于如此,更遑论那只是几个酒鬼,虚张声势,欺软怕硬。
他只是迁怒,或者说蓄意泄愤,更干脆一点说他就是故意的。
那时候他太年轻,太莽撞,太脆弱,太容易被情绪左右。
那时候他想的是,找一个正当的理由,要么他被打死,要么被他打死,哪一种都可以,哪一种都可以让他解脱。
他就是抱着这样一种想法的。
但这种企图,被一个人冲出来搞砸了。
细究起来,如果这个人不出现,也许他会背上杀人的罪名,要么一辈子逃窜,要么入狱服刑。不会有机会再站到今天的位置。
用私刑来对罪行施加报复,以道义为名来进行,自己明明深受法学教育,却做出了这样逾越法治的行为。在人性面前,再多学识堆出来的理性克制都不堪一击。
是那个人制止了这些,在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滑落时拉了他一把。
自己有感激吗?
江成远说不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早就硬化,变得很冷很陌生。
在从恩赦庭拿到那份档案前,他都快忘记这个人了。是那张深蓝底的照片,让这些久远的往事回笼,带着尘封的霉气。
寸头,瘦削,内双的眼有一些凌厉,脸庞则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失去了初见时的年轻和朝气。
他和照片里的人对视半晌,然后毫不留恋地将资料翻了过去。等待匹配的omega有几十个,江成远看完了资料后,也并没有对谁特别有印象。
他本来就傲慢又挑剔,这次会来恩赦庭,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司法处的那些老头子看,表示自己积极努力尝试了,不用落人口舌。
他从恩赦庭出来,沿着路沿慢慢地走。偶然想起了上面罗列的那人的入狱罪名,故意伤害至死。的确符合这人莽撞冲动的行事作风,年轻热血,往往会因一时义愤做出悔恨终身的事。
走出一段路,江成远停下脚步,江风吹拂起他风衣的衣摆。他的目光掠过江面大大小小的船舶,一波波的水纹泛着浅金色的光,有白色的江鸥朝着天边展翅翱翔。
宁可由a1pha变成omega也要出来,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他眯起眼,后颈的腺体倍觉窒闷难忍。
他又想到了那时环绕着他的浓烈的雨水的潮腥,不管怎么说,那场大雨都阴差阳错地帮了他,浇醒了他。
如果真有这么强的信念,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的话,他倒也无所谓去给一个机会。
第33章笑气
肖舟足睡了大半天才醒过来,醒来后现自己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记忆则断在了浴缸泡澡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