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已经叫沈清野过去了。
奚闻和白小乙站一块儿,躲在阴凉的地方,看他们拍。
都是一些很抽象唯美的画面,瀑布溪流,青山绿树,男主还养了一匹白色的小马驹,奋蹄甩尾,憨态可掬。
拍摄中途,白小乙突然拉了拉奚闻袖子,小声说,“等会要有吻戏了。”
奚闻扭脸过来,“什么?”
白小乙吐了吐舌头,“就是他们分开前最后亲了一下呀。”
奚闻这才想起剧本里是有这么一幕的。
和煦的微风吹动,年轻的恋人在第一次相遇的那棵山楂树下接吻,吻很青涩,只是点到即止的嘴唇触碰,却成了两人经年难忘的珍贵回忆。
后知后觉地点头,看着不远处的众人转移场地。
奚闻问,“真亲吗?不是说mV都是借位的吗?”
白小乙笑了笑,“女主乐意不就得了?多少人想和沈老师拍吻戏都求不到呢,导演说这幕的时候,女主应下了,沈老师再拒绝多矫情呀。”
奚闻无话可说,那头灯光摄影都就位了,取景美得像一幅画,画中的男女如同神仙眷侣一般,男的英俊女的温婉。沈清野看着特别年轻,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奚闻第一次去他家巷子里看到的,惊鸿一瞥的少年。
奚闻看到两人凑一起,因为太般配,就烦闷地转了身,“我不乐意看,亲完了你叫我吧。”
白小乙看看他吃瘪的样子,笑了下,“奚闻哥你吃醋啊?我就说你是真心的,你们怎么可能分得了手呢?”
奚闻转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垂了点眼说,“不管真不真,假不假,都已经这样了。”
白小乙急了,“什么叫就这样了啊?”
奚闻笑了笑,“他虽然态度好,但我也不能不识吧。可能就是没有缘分了。”他说的有点难过,徐徐吐出一口气,“我没法好好地喜欢谁,他遇上我,真的太倒霉了。”
一拍就拍到了傍晚,晚上导演说在山上的农家乐里安排了饭菜,又说这里是景区,今天就不回市里了,在这里住一晚,体验一下,放开来玩玩。
一组人都上了大巴。
沈清野原先是和白小乙坐一块儿的,奚闻上车的时候晚了点,前排没位置了,只有后排最末。
白小乙特识时务,冲他招手,“奚闻哥你坐这,我上后头坐。”说着就抱着背包窜过去了。
奚闻抬眼看过去,沈清野没特别的反应。
全车人都等着,他也不好推来推去,就坐过去了。一直抱着胳膊,绷着腿,小心地不要碰到人。
上山的车,一路颠簸。
颠得人头晕眼花,有些晕车,车厢内空气混浊,奚闻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地跳。
沈清野从包里拿了盒薄荷糖,递给他一颗,“难受?”
“有点。”奚闻接过,指尖碰到一下,沈清野的手指很凉,没什么温度。
他含了糖在嘴里,清亮的薄荷味在唇齿间化开。
“你觉得那个剧本怎么样?”
他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沈清野是在跟自己说话。
奚闻想了想,“拍得很美了,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
“那你写歌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车子拐弯,人因为惯性而倾斜,沈清野向他这边靠了靠,两人的肩膀挨到一起。
感觉到一点重量。
奚闻身体猛地绷紧,看着前排座椅靠背,“也没怎么想,就是那时候看了部片子,想写一个都市童话的故事,但肯定没你现在这个故事这么唯美。”回忆了下,奚闻又笑了笑,“藏在山里的少年和白马,哪里有这么多梦幻的存在?都不真实了。”
沈清野转头过来,看着他说,“什么样的片子?”
“是一部拍摄城市生活的纪录片,片子最后,镜头聚焦的女孩从家里出来,看见巷子口用铁链拴着一匹白马,她那一刻很震撼,但什么都没做,之后的一整天却惴惴不安,一直想着那匹白马,下班后她很急迫地去找,但那匹白马已经不见了。”
“最后访谈时,有人问那个导演,那匹白马有什么意义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情节作为结尾,有评论家觉得故意加这样的结尾是在故弄玄虚。那个导演反问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有意义呢?不可以没有意义吗?那就是一个奇迹,你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承认它曾经存在过。”
“我觉得那个导演说得很好,自在,随性。很多事你本来就不需要理解,这个世界就是充满了巧合和奇迹的,你只需要欣然地接纳,在出现时拥抱此刻就可以了。”
奚闻说着说着,又笑了笑,“还有啊,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想给你制作一个mV,请你来拍吗?就是选的这歌,可惜最后没弄好。现在兜兜转转,还是由你来完成,是不是很巧?”
沈清野安静地听完,也笑了笑,眼睛弯弯的,像好看的月牙,然后说,“那个导演说的不错,但这世上能碰到奇迹的人总归是少数,余下的大部分普通人受不到上天眷顾,只能靠自己去争一争,人为制造一个奇迹出来。收获时被旁人看到了,说一声运气真好。”
他转头看向奚闻,“但其实没这么多巧合的,就好像如果我放弃了,我们很早之前就错过了。”
奚闻盯着他看了会儿,车一摇一摇地晃荡,肩膀和肩膀,膝盖和膝盖不时相撞,沈清野的眼睛像溺人的水,稍一疏忽,就倾灌下来,逃不出去。“你,”他呼吸一下,“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