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闻点点头说他记得,那部戏叫龙头凤尾,后来入了一个欧洲电影节的竞赛单元,票房虽然不好,但国内国外都得了很多赞誉。
韦导说拍戏免不了受点委屈,大家待一起,是互相成长的过程,能学到东西就是好的,不要太计较。
奚闻听出来了,笑了笑,端起杯子站起来朝着沈清野说,昨天辛苦沈老师陪他排练,他没经验,心理承受力差,说话冲动不经过大脑,口无遮拦,希望沈老师不要跟他计较。然后深深鞠了个躬。
他今天没喝酒,杯子里是椰汁。这次是私下聚会,没这么多规矩,不喝酒也没事。上次开机宴上喝酒,奚闻回房后有片刻的意识消失,第二天醒来胃里跟火烧一样,头痛欲裂,还好酒店房间里没藏酒,否则不知道自己会干吗。
沈清野也很客气,站起来说见外了,他喝黑啤,白皙手指抵着玻璃杯,和他一碰杯,杯子里的酒液盈盈晃荡,顶上的日光灯落在里头,像星星的碎屑。奚闻只抿了口,双眼一直瞧着沈清野,看他仰颈喝下去,放下酒杯时,嘴唇润泽,像涂了层胭脂。
一杯泯恩仇。
奚闻笑道,“这样就算掀篇了啊,沈老师可不能再和我生气了。”
沈清野已经坐下,听他这样说,仍是心平气和,“我真没生气,只是怕你眼里容不得沙,我品行不好,你会不喜欢。”
仍是一股火药味。
回酒店的电梯里,韦成歌他们的层数先到,金属轿厢里最后就剩了两个人。
沈清野后靠着轿壁,脸色微红,双目半阖,有点倦意。
奚闻看着他,突然深吸一口气,一脸正色,“刚刚说的话我都是真心的。”
沈清野抬起头看向他,瞳孔黝黑深邃,“哦?”
奚闻说,“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太冲动了,但我会来演这部戏真的不是为了你,我没想闹成这样,八年前我放手了,现在也不会再纠缠,我没那么不要脸。你放心,接下来的拍摄过程中,我们好好把戏拍好,公私分清楚,我绝不再跟你闹,也不管不该我管的事。我们就当从前不认识。”
沈清野看了他一会儿,半晌,从他脸上移开,缓缓吐出个字,“好。”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
奚闻刚想抬脚往外走,就看到吴庭站在外面。
吴庭抬起头,看见电梯里的两个人,微微一愣。“沈老师,奚闻哥,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沈清野冷淡说,“楼下碰上的。”率先走出电梯。
他避嫌避得这样快,奚闻撇撇嘴,慢吞吞地跟在他后头。
吴庭快步跟上沈清野,面上讨好,“沈老师,我正想来找你,敲了房门以为你不在。”
“有什么事吗?”
“剧本上有些地方不太懂,想请教您一下。”
沈清野停下脚步,“哪里不懂,就在这里说吧。”
奚闻闻言,也停了下来。
吴庭早有准备,把剧本摊开,翻出他寥寥可数的两句台词,现场演示了起来。
演到一半,吴庭突然扭头看奚闻,“奚闻哥你不回房吗?”
奚闻一笑,“啊,你们聊,我也看看学学,不会介意我偷个师吧?”
吴庭当然不能说介意,只能客气地说,“我经验不足,演得不好,你看了可别笑我。”
奚闻笑容可掬,一副好学的样子。
吴庭也不笨,三番两次的试探都被奚闻搅和。他再看奚闻时,兀地就从奚闻眼睛里头看出了一样的东西。吴庭眼神闪动了下,颇为不屑又烦躁。好像自己惦记的一块肉骨头,又被其他人觊觎,但这也难免,好东西总归谁都想沾一下,哪怕舔一口沾点油腥都好。
他眼珠转了转,心生一计,中断了自己对角色理解的阐述,转而踮起脚凑到沈清野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什么。
沈清野原先拿着剧本的手慢慢放下了,过一会儿说,“好,我们进去说。”然后领着他就往房里去了。
吴庭转头时,笑得漂亮又得意。
全程,沈清野都没朝奚闻这儿看过。
眼睁睁看着两人进房。
奚闻在原地僵站了许久,手脚才恢复知觉。
感觉面上一阵阵麻,好像狠狠地被人照脸扇了个巴掌,又痛又羞又恼又怒。但情绪退却,却是疲累和委屈,让人连路都走不动的委屈。
他慢慢挪回房间,酒店门受惯性关上,出乓的一声。他贴着门滑坐下来。
牙齿格格地打颤,地面的瓷砖冷得像冰。
电梯里的话言犹在耳,说好了不管不闹,人家两情相悦,哪轮得到他这个局外人去说三道四,横插一脚?
但他一想到沈清野跟别人有关系,还是难受,感觉有东西堵着胸口,闷闷地,喘不上气。
回想沈清野那天晚上说的话,句句都是嘲讽,嘲讽的不是奚闻,而是他自己。
而今琢磨起来,就像钝刀子割肉,不干脆,不致命,但仍然疼,血一点也不会少流。
他要真骂奚闻,可能奚闻还没那么难受,可沈清野不,他知道该怎么把过去的伤口用最残忍的方式撕裂开来,展示给奚闻看,让他恶心,让他痛。
奚闻瞧不上看不起吴庭,觉得他虚荣肤浅,用肉体为筹码,想要搏上位,气沈清野怎么会和这种人为伍。沈清野就拿这个开刀,因为曾经的沈清野和吴庭是一样的,处于同一个位置,而这都是奚闻的错,是他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