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然吸溜了口面条,“一个音乐节目的采访,采访的是个什么伊丽莎白大赛奖的得主。竟是些阳春白雪的古典乐,不是我们这种俗人听得懂的。”
奚闻笑,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从桌上随手拿了个食品包装袋砸他,“你来替我会儿,我吃点东西。”
“好,来了来了。”刘然抱着泡面屁颠颠地替了奚闻的位置。
他们乐队本来一块儿来法国参加个电子音乐节,结果一场暴雪来袭,音乐节被取消了,他们也被困在这儿,大雪封道,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进不来,所幸城市的供暖电力都还能正常运作。
他们闲极无聊,不知谁从借住的华人公寓地下室里翻出了台麻将桌,六个人就开始打麻将消磨时间,电视整宿整宿地开在那儿充当个背景音。
奚闻撕了根能量棒,屋里都是各种食食品,一帮大老爷们没人会做饭,冰箱里也没什么菜,他这几天吃泡面都快吃吐了。他靠在沙上看电视,里头在回播一场钢琴大赛,还有旁白在介绍,竟是些叽里咕噜的法文,奚闻听不懂,只能辨别出几个词儿,什么伊丽莎白、天才、最有前途……
词儿他听不懂,钢琴还能听一听,他闭着眼打了会儿节奏,现这人演奏时的度、音阶都清晰均匀,音色丰满,即使经过电视糟糕的传递,仍听得出技术精湛,风格优雅而细腻,用一个很俗气的比喻,他的演奏就像“珍珠落在丝绒上”。
奚闻听得很享受,镜头慢慢从远景拉成近景,华丽的大三角钢琴前坐着个瘦长的青年,侧颜很漂亮,衣着有些不合身,袖子几乎缩到齐肘,是可以惹人笑的寒酸。
但他坐在钢琴前演奏时架势却很足,脸孔镇静到近乎冷漠,比较惹人注意的是,他手的姿势比较安定,和一般青年钢琴家夸张的演奏方式不同,他不会抬得很高然后重重敲击,身体也没有起伏,他几乎只有手指在弹,也没有多余的手臂动作,可以用最小的动作幅度来演奏出最响和最轻的音,演奏方式很契合这优美而深情的音乐。
听说创造这歌曲时,贝多芬正处于热恋,恋人是匈牙利贵族家庭出身的小姐特雷泽,这段感情一共持续了四年,是贝多芬一生中最稳定的一段感情生活,内心安逸而幸福,使得这协奏曲充满了明快柔和的浪漫主义色彩。
柏辽兹曾形容为“旋律是天使般的纯洁和不可抗拒的柔情蜜意,只是奇妙的艺术加工痕迹完全消失。”
电视没有将整曲子放完就匆匆进入了下一个主题。
奚闻意犹未尽,他记住了那个钢琴家的名字:沈清野。
一个好名字,很符合他脸上冷淡的神情,在弹奏这样一浪漫优美到仿佛置身于春天花园的曲子时,他的样子仍可以像隔夜的香槟一样淡而无味,即使指法准确得无可指摘,五官精致,也不能抹去他那种没有表情的神色带给观众的伤害。
也许评委老师看不清,但聚焦的镜头的确将这种对比展露无遗。
匡尧从健身房里走出来,刚从跑步机上下来,用毛巾擦了把头上的汗,坐到奚闻身边,“看什么呢,怎么这种表情?”
“什么表情?”
匡尧艰难地憋了个比喻,“就像你吃火锅的时候吃到最讨厌的香菜吧。”
奚闻哈哈地笑,在沙上平躺下来,匡尧被挤到了沙的最角落,“你干嘛?给我留点位置,这么大个沙都不够你一个人躺的。”
奚闻往里头缩了缩腿,眯着眼笑问,“你刚刚不是问我在看什么吗?”
匡尧低头看他,挑了挑眉,“嗯?对啊,怎么又喜欢又讨厌的?”
奚闻想了想,“看到一个很割裂的人吧。”
他们在伊泽尔足足困了两个礼拜,回来后无比怀念中国的,一通狂吃后倒时差闷头睡了十多个小时,再醒来一个个脸都肿了。
杜夏过来时,看到他们这幅憔悴放纵的样子,脸一下就黑了,暂停了他们所有堆积的通告,勒令白小乙和蒋勤监督他们把状态调整回来,为接下去的演唱会做准备。
健身节食排练定时称体重,一段有规律的生活后,总算从不人不鬼的样子拾掇得可以上镜。
为了6个月后的演唱会,奚闻身上压了不小的担子,杜夏给他们挑了几歌,都是之前的老歌,但他们不喜欢老调重弹,那些歌唱了太多遍,既然是第一次演唱会就需要一点颖的东西,每个人都铆足了劲要给他们的粉丝一些惊喜。
所有人都得写歌,奚闻经验比较足,杜夏希望他能多写几,有备无患,关键时候可以替补一下队友的。
回国没两天,奚闻就去染了一头酒红色的头,很显肤白细腻,头修剪出细碎的层次感,刘海向两侧梳,别致又惊艳,衬得眼睛非常亮。
刘然目瞪口呆看了他半天,手痒得上去薅他的头,问他怎么顶着个信号灯回来了?
“你原来的银灰色呢?前两天不是还说要走冰山酷哥儿路线吗?”
奚闻拍掉他的手,很认真地跟他说,“我现冰山酷哥儿不适合我,还有人比我更冷。造型师说我长得偏韩流,比较适合走潮酷风。再说搞摇滚不都要顶头花花绿绿的头吗?比较符合大众预期,像你们这样一个个黑头板寸,粉丝会幻想破灭的。”
刘然笑得打颤,“真是辛苦你了,牺牲自己的头来捍卫团队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