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闻跟大家打了招呼,落座,扫了一圈,“匡尧呢?”
“他说有事不来,还闹脾气呢,别理他。”刘然摆摆手,招呼他吃菜。
一堆人给他劝酒,刘然就帮他打圆场,说奚闻刚回来,还没倒过时差,头痛的很,这酒就由他代劳了,众人也不勉强。可不能热热闹闹地劝酒,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八年未见,各自际遇都不同,就算以前再亲近,也免不了有些隔阂,为了不冷场,只能扯一些以前的旧事。
不知怎么又扯到沈清野身上。许是他风头正劲,不管说什么别人都有话可搭腔。
有人说,“没想到他竟然是同性恋,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看着挺正常的啊,不是还和澜雨传过一段吗?”
“啥呀,听风就是雨的,他跟吴澜雨就没影的事,都是被你们吹出来的。”
同桌一人端着酒碰了碰刘然的杯,“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怎么不把沈大影帝叫来?他以前同奚闻关系这么好,奚闻去哪都带着他,现在奚闻好不容易回来了,就算再忙,吃个饭的时间总有的吧。”
“叫什么叫,喝你的酒去,这么多酒都堵不住你的嘴。”刘然不高兴地皱了眉,侧眼去看奚闻的脸色,看他面上寡淡极了,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那人还不死心,“说真的,我还留着他电话呢,就是一直没敢打。奚闻你说句话,你要说叫,我现在就打过去,我不信他不卖你这个面子。”
有人附和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奚闻这儿了。
奚闻手肘支在桌子上,垂着眼皮,摇了摇头,“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叫了他也不会来的,还是别叫了。”
另一人喝酒喝得上头,没觉出气氛古怪,呵呵笑着说,“他那么难请呀?当初可是你一手把他捧上去的,要是没有你他哪来现在的成绩?经济约也还在杜夏手下。现在也不用他报恩,不就出来吃个饭嘛,算个啥呀?”
“也不是怕他,主要是怕我自己,”奚闻抬起头睨了那人一眼,烟瘾有点犯,不由舔了舔嘴唇,喉咙干痒得很,“他那么好,怕见着了,我控制不住又缠上他。”
满座皆一愣。
奚闻坐直身子,撩起眼皮扫了一圈,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地补充道,“我现在没名气也没资本了,万一他以为我黏上他,找他讨资源怎么办?生活相差太大,缘分这东西不可强求,过去就过去了。”他摆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
刘然看他表现挺正常,松了口气,忙拉着另一个人,一圈圈敬酒,把气氛重搞起来。
奚闻则躲去厕所,洗了把脸。
水流哗啦啦地响,老房子的厕所特别逼仄,盥洗台上还积着擦不干净的黄垢,贴在墙上的镜子破了一角。奚闻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湿漉漉的丝黏在额上,水珠滚过高挺的鼻梁,本就冷白的皮肤毫无血色,分外苍白。
记得他第一次来刘然的老房子时,就觉得这是幢危房,过不了两年就得拆,他们聚餐喝啤酒,他宁可膀胱憋到爆炸,也绝不上这里的厕所。结果快十年了,这里仍然屹立不倒。
奚闻这种人,从小生活优越,脚踩在天上,落不着地,没什么人间疾苦的概念。冯氏集团如雷贯耳,冯耀辉就生了两个女儿,他妈冯晴是长女,他爹奚云算是入赘,贫寒出身,一步登天,靠一场婚姻实现了人生逆风翻盘。奚闻作为冯家唯一一个男丁,虽然是外孙,也被宠得无法无天。
他这辈子顺风顺水,没什么得不到的东西。长得好看,脑子聪明,从小老师说的东西他一遍都能记住,不仅能记住还能举一反三,到后来他基本不听课了,全靠自己看书,一学期的课本他两个月就学完了。从小学开始跳级,上大学的时候他还不到16岁。
冯耀辉看他特别喜欢,逢人就说闻闻聪明,以后能接自己班。结果金融专业读了一年他就不读了,跟同寝室的几个人跑去搞乐队,说是现自己喜欢音乐,大学教的东西都没意思,来来去去老三样。老爷子气得半死,也拿他没办法。
玩乐队也玩的好,他能写歌,会弹吉他,先是在酒吧驻唱,到处跑商演,把自己累得跟个猴似地,还乐在其中。老爷子看不下去,就让杜夏去帮他们一把,杜夏把他们签到了自己公司里,正式出道,出了单曲又出专辑,拿了好几个音乐奖,后面展到开演唱会,一大帮粉丝为他们疯狂尖叫。
所有别人求之不得,削破脑袋去争的东西,奚闻轻轻松松就到手了。
什么都实现了,反而空虚。
就跟那句老话说的一样,人生无非在痛苦和无聊中摇摆。得不到痛苦,得到了就无聊,没有解脱之道。
奚闻犯贱,只喜欢在痛苦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他觉得有挑战性,所以他要搞音乐,音乐这玩意儿,没有高下之分,永远都是自己跟自己较劲。
再有就是,他遇到了沈清野。
沈清野就是专门治他的,让他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八年了都没爬起来。
奚闻第一次正经认识沈清野的时候,沈清野是来杜夏的公司签合同的。
沈清野刚刚在国外的钢琴大赛中拿了奖,巡演了几场后回国,被媒体扔了一大堆褒誉之词,什么天才少年横空出世、钢琴王子、钢琴美少年等等,好几个唱片公司都瞄上他了,最后被杜夏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