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婆婆就葬在村后头的坟地里,就在你爷爷旁边,晚点你再去看他们,烧烧香,磕个头,现在先回家去看看,这么久没回来了,总得先看看家不是?”
“嗯,那我先回去咯,谢谢大爷爷。”
“快去快去。”
这儿的房子不像城里人那样总是高楼大厦,全是一座座平房,最高的也不过三层,大家的房子紧紧挨着,家与家之间只隔了一面土墙,近的就像是一个大家。
林家的房子建在村子中心处,门前是大家平时晒粮食晒柴火的水泥空地,屋后有块用篱笆扎起来的空地,再后面就是长满青苔植被的山壁了。
到家门口时,看到空地上有不少人坐在自家屋檐下,手里坐着活计,谈天说地着。在一片老旧的土墙木屋里,一栋红墙白瓦的两层楼高的房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江随有些晃神,他从信里知道前两年林友伟花了不少钱把房子重翻过,却没想到变化竟然这么大。
聊天的人现了他,彼此探讨了几句,他家右边那栋房子门前的大妈大声招呼道:“你是随娃子吗?”
“嗯,是我。”林江随仔细的看了看那人,有点印象,他走了过去,“你是……表舅娘?”林友伟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这位表舅娘是林江随大表舅家里的,却不知道姓名。
“诶,我是你表舅娘,看到没?随娃子还记得我呢!”表舅娘得意洋洋地对身边的人炫耀道。
“看到了看到了,你还不快说正事。”有人起哄道。
“这不是要说了吗,随娃子,你婆婆走了后,这屋子的钥匙就放我这儿了,你等等,我给你去拿。”
“那谢谢表舅娘了。”
“这么点小事,说什么谢谢,大城市里养出的娃儿,就是不一样。”表舅娘又说了句,转身进了屋子。
剩下的人也围了上来,跟他攀谈起来。
“随娃子,还记得我吗?”头花有些白的老妇人问道。
“记得,你是王娘娘(阿姨)对吧!”林江随的辈分有些高,一般年纪跟他奶奶差不多的,他都是叫叔叔阿姨。有些年纪比他大的还要叫他叔叔呢。
“那我呢我呢?”一个比林江随大了几岁,又黑又壮的小伙子问道。
“你是……”林江随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只能摇头,“不记得了。”
小伙子脸一垮,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王娘娘笑着比了个高度,“海娃子,随娃子离开那年,你才那么点大,他哪会认得你现在的样子啊。”
被这一提醒,林江随倒是想起来他是谁了,“我记得了,你是林二爸(二叔)家的海凡哥。”
海娃子,大名林海凡的小伙子笑道,“就是我,江随你在城里过得怎么样?这么久也不见你回来看看。”
林江随只说学校里不让出来,几句话敷衍了过去。
这时,表舅娘拿了钥匙出来,他接过钥匙,道了谢,又和大家唠叨了几句,就说要先进屋看看,准备一下待会儿去给长辈上香。大家一听,也不再拉着他说话了,只说现在天快黑了,让他早去早回。
打开屋子的大门,这屋子坐北朝南的,东西两边又都是紧挨着人家,所以窗子都是向北开的,可想而知采光的效果就不怎么好了,只房顶上几处特定的地方有阳光从预留的空隙间洒落,让屋子里不那么黑漆漆的。
在墙上摸索了会儿,终于找到了电灯的开关线。
打开灯,屋子里亮堂了起来,林江随在这里住了七年,哪怕那时还小,又过了十一年之久,记忆变得模糊了,但大体的样子还是记得的,这里的家具摆设似乎还是儿时的样子,又多了份的陌生。
原本坑坑洼洼的黑土地面,铺上了水泥,因为是老人在住,为了防止滑倒,水泥地面并不是很光滑,而是像磨砂纸一样有些凹凸不平。
不算大的厅子里,摆着一个大石磨和一台小型打谷机,左边角落相连的两堵墙上各有一扇门,都没有门板,只是个构架,右边正对大门的通向粮仓和储藏室,左边那扇则是通向里面的房间,是饭厅。
饭厅与外间厅子同样的位置又开了没有门板的门,右边的门是一楼的卧室卧室里带着卫生间,左边通向厨房,而厨房里还有通向后院的后门以及去二楼的楼梯。
楼上只有一左一右的两个房间,左边是主卧室,又边则是堆放杂物的,杂物房对着后院的方向还有一个小阳台,站在阳台上看不到什么好景致,只有几米之外等高的山壁以及山上的果林罢了。
屋子里的摆设不多,都是上了年纪的桌椅木柜,只一楼卧室里摆着一台买的23寸大彩电,在家家户户用的大都是黑白电视的时候,拥有一台彩电可是非常气派的事,哪怕在这里并不能收到多少个频道。
只看着摆设就知道奶奶是住在一楼卧室的,靠窗边的梳妆台上,一叠捆扎的结结实实的信件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对着他的那一面上清晰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上前拿起,解开绳子一封封的看着信封上的寄信人,全部都是他,从最开始连字都不会写而要别人代,到后来工整清秀的字迹,那一百多封信,贯穿了他的整个学生时代。
眼睛有些涩,但他没有哭,很早以前他就学会了不哭泣,那种东西,是只有在你不是孤单一人时,才被允许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