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母是谁?他们没告诉你么,‘半身’之所以为‘半身’。就是因为他们的身上有我们没有,却无比渴望的东西。”
‘轰隆’一声雷鸣巨响,闷了许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闪电劈裂上空,屋子轻微的晃动,人鱼烛的灯火摇曳,恰又一束落在了白衣公子地手上,傀儡师终于看清了他拿着的东西。
不是什么别的,而是一朵枯萎到看不清颜色的花——一朵枯萎的花有什么好看的?还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
真是个奇怪又可怜的半妖。
若是以往傀儡师还会嘲讽几句,可现在他看向温敛故的眼神满是怜悯。
这一次,傀儡师心甘情愿地放缓了语气,甚至愿意提起自己的本体,不厌其烦地为温敛故解释。
“若遇半身,眼盲者会见世间色,耳聋者可听万物声。我的本体乃是一个稻草人,从有意识的最初,我就希望自己是个活人,能和她一样在田间跑跳,为她洗衣做饭、梳妆画眉。”
“所以我的半身身上,才会有我灵魂的气息——因为这是我最渴望的。”
室外的大雨倾盆而下,雨水落在屋瓦上出重重的响声,在凹陷出积成一片倒映着黑云低压的上空,在满溢后又嬉笑着颠倒落下。
牢内一片死寂之中,突兀地响起了桀桀怪笑,傀儡师放声大笑着,先前所有的屈辱全部消散,那颗充满恶意的心实在痛快极了。
“你好可怜啊,温公子。”
傀儡师语气怜悯极了,嘴角却向后咧开,满是血色的眼中写满了嘲讽。
“你成日地混迹在人族之中,原来啊,却是个感受不到情绪的怪物呢。”
江月蝶:“……”
完了,这不是伤到手了,是伤到脑子了。
江月蝶怜悯地看了温敛故一眼,刚打算阴阳几句一雪前耻,不等开口却听人群中传来了傀儡师的声音:“小蝶是我的半身,你们休想动她!小蝶呢?!我要见她!不见到她我不会离开!”
又什么癫。
江月蝶皱起眉,心头烦躁极了。
不过幸好,那些官府之人再离谱,也不会让她一个普通人去接触一个妖的。
然而下一刻,另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小蝶就是你寻觅已久的半身么?”
她停顿了须臾似是得到了回应,紧接着那女子长长一叹,“倒也是个痴情人。楚哥哥,他说的‘小蝶’在吗?不如就让他见上一面,也好了却恩怨。”
开口的女子似乎有些身份,楚越宣刚刚皱起眉头,还不等开口,那些官府之人已经自觉让开了一条路,纷纷望向了江月蝶所在的角落。
一时间,江月蝶竟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江月蝶一直忍着没有出声,此刻却再也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晦气”,惹来倚在她身上的温敛故一声轻笑。
楚越宣望向他们的眼神欲言又止。
他并非不想关心师弟,只是自打他一进门时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师弟与江姑娘——江小姐之间微妙的气氛。
楚越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他觉得即便是他开口,无论说什么,也只会得到温敛故毫不留情的忽视。想起上一次关于“江姑娘”这个称呼的纠正,楚越宣顿了顿,选择闭嘴。
算了,反正温师弟比他聪明多了,定能处理好的。
傀儡师似乎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再见小蝶一面。他半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满是血污,狼狈不堪,可他却好似未有所觉,只顾着愣愣地看着人群,顺着那条让开的空隙看到江月蝶时,更是激动地呼吸都急促起来。
“小蝶!”他低低地喊道,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刚想说什么就被江月蝶打断。
“叫什么小蝶,我是你老爹。”
从温敛故受伤起,江月蝶就烦躁极了,看到傀儡师更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江月蝶面无表情的扫过了傀儡师,又转向了那位刚才出声的陌生女子,勾起半边唇角冷冷一笑。
那女子察觉到她的针对,眼中闪过不屑,随后立即用天真无邪的笑容遮掩:“你就是江姑娘么?我——”
“你不许叫她江姑娘。”
这一次开口的是立在江月蝶身后的温敛故,他略微皱起眉头,脸上的笑意散开,表情淡淡,竟是比方才手受伤时还要不悦。
他容貌清俊,身着白衣,冷下脸时恍若画中仙人,一时间竟让官府那些人为气势所迫,也并不敢反驳。
继而连三被打断,又没有人为自己开口辩驳,白容秋作为白家大小姐,向来是被人捧着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眼中沁出了泪珠点点,可怜巴巴地拽了下身旁楚越宣的袖子:“楚哥哥,是秋儿又说错了什么吗?”
温敛故面色古怪起来,困惑地看了眼江月蝶。
一样是流泪,一样是喜欢拽袖子,为什么旁人做出来就这样令人恶心,而江月蝶却让他觉得愉悦舒心?
江月蝶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梢,得到了温敛故唇边扬起的笑意。
被拽住的楚越宣头疼了起来,尤其是在不远处的慕容灵冷冷哼了一声后,他果断从白容秋手中扯回自己的袖子,好声好气道:“白小姐,如今已经找到傀儡师了,你该回去了。”
白容秋不满道:“这傀儡师爱而不得如此可怜,你们怎么这样的心狠,竟然半点也不同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