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哦。”沈绰点点头,没再疑惑。
沈兰花笑了笑,忽然又打他:“你看你哇,嫁到别人家,是半点活路没多做,哪知道种点粮食有多不容易哦。”
沈绰沉默地垂头,想了想北狗每日朝九晚五地下地干活,汗涔涔地回来,确实好辛苦呀。之前还凶他不早点回来吃饭……还煮毒蘑菇汤给他喝……还跑去田里给他添乱,压了他辛辛苦苦插的秧苗……还让他给自己造车编玩具,搞各种乱七八糟的。
啊!北狗好可怜。这么一回想,沈绰越感到羞愧,自己虽不如原主那样撒泼恶毒,但也没给主角带来什么好处,还吃他种的米,花他挣的钱,占人家便宜。
自己这样的懒虫,怎么可能招人喜欢嘛?沈绰想起姑姑说当初北狗是因为沈村长的恩惠和请求,要保全他名声才对他负责的话,一下慌然,或许北狗一直把他当成一种报恩的责任,所以会无限容忍,根本就不喜欢他。
胡思乱想地越久,眼眶就越来越酸酸的。
沈绰走得慢了,失神地扁了扁嘴。
江小鱼和柚柚从身后追着蜻蜓从他面前跑过,哈哈大笑。
沈兰花还没注意到他的反应,一边贪心地把鲜的青草使劲地往满满当当的背篓里塞,一边喊道:“三弟,过来帮我搂一下背篼,我好背起来。”
沈绰愣回神,脑子里都是北狗宽厚的背影,赶紧甩甩脑袋,小跑上前:“来咯。”
“刚刚在呆呢?想谁呢?你家北狗哇。”
沈兰花笑话他。
沈绰下意识点点头:“嗯……”
又迅摇摇头:“啊不不,我是突然想起来今年的秧子长得好撇哦,不知道收成还好得起来不。”
一招转移话题,成功吸引了沈兰花的注意,她望着自家的田,也叹:“就是,也不知道为啥……”
“欸,阮六孃,天黑嘞,你摘了捧南瓜花回去炒哦。”
两姐弟正聊着,前头石壁下的下坡小路上,走来一个穿天蓝色围裙的中年妇人,正巧撞上她俩,喊了一声兰花。
大姐便忙着去打招呼了。
沈绰回身,也跟着喊:“六……呃,洛孃好。”
他知道是六这个数字,但口音必须规范,于是气沉丹田,酝酿了一下,才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沈兰花的音调。
阮六孃面带惊喜的笑容,上下打量沈绰一番,讶然道:“哟哟哟,这是哪拐哦?我差点没认出来,是沈老村家的绰绰儿哒嘛。”
“嘿。”沈绰萌萌地从大姐高高的背篼后歪了一下头,表示承认。
阮六孃和蔼可亲道:“哎呀,绰绰儿硬是越长越乖。样样儿跟她娘亲好像哦。”
大姐有些忍不住笑着提醒道:“六孃还当他是小哥儿呢,他都嫁人咯,还长啥呀长。”
“呀。我这两年没待老家,还不晓得这喜事哇?嫁到哪儿去了啊?那男娃子好不好呀?”阮六孃出迫切想要吃瓜的问题。
沈兰花帮他答道:“就在水暖村,就是那个几年前来我们这儿落脚的莽汉北狗咯。人挺老实的,脾气也好,宠他得很,我刚刚还在说三弟不懂事呢,愣是一点活路没给人家多做……”
“哦哦,好哇,那男子汉好哇。肯吃苦,力气大,我还记得那哪一年,我家老伴儿还在,说去山上背石头回来修梯步儿,结果年纪大了,没背得起,还是他来帮了忙哩……人还是多对的嘛。”
阮六孃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北狗给她家帮忙的事上,并不知情其他事。还觉得两人般配,一个劲贺喜。
沈绰频频点头说是。
沈兰花又问:“那六孃这是才从哪儿回来住了呢?还是有两年没看到过你咯。”
阮六孃徐徐道:“我小那个娃儿,考起了「观山县」的县令,把我接过去养了两年老,尽哈孝心……”
“哦,安逸撒,该你老的享福了哟。咋改又回来了哩?”沈兰花恭喜道。
沈绰看向那位大婶,虽然还笑着,但眼睛里蒙了一层苦涩的沧桑。
她道:“哎呀,他忙,我一个老太婆待在那儿,除了煮点饭,也没啥子用。还不如回来种田,老伴儿走了,屋头都荒咯,要是哪一天……”
话语中断,沈绰好奇地眨了眨眼,又见那老妇人面带愁苦的思念,继续沙哑道:“要是哪一天我大娃儿打仗回来了,看到屋头成那个鬼样子,会以为没得家咯,我还要等他回来哩……”
“啊……”沈绰一下酸了鼻子,这可怜的小老妇人现在只剩一个人过了,没人陪伴的老去一点都不浪漫啊。
阮六孃自嘲笑了两声,也不多说了,招手道:“不说了,还要回去弄饭。”
“欸,您慢走。”沈绰上前搀了她一把,看她有些腿脚不便的样子。
“哦,对咯。前面坡坡上有棵桃儿树,是我屋头的。你们要吃,就去讨吼。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好多,挂在树子上,拿给画眉雀吃了,怪可惜的。”
阮六孃快走了,又转头对沈绰提醒道。
沈兰花连忙道谢:“好好,哎呀每年你都这样说,谢谢你咯六孃。你回去慢点哈。”
等人走远了,沈绰两姐弟也来到那棵桃树下仰望,准备摘桃。
柚柚两小孩眼巴巴望着,还想去爬树,被他制止了。因为那棵桃树没有修过枝,野长了好多年,实在又高又茂,够手能摘到的桃都压弯了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