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不知道。
准备糊弄毕业考试的那周,余辉之联系她了。一是通知她最的散文过稿了,估计七月见刊,二是问她工作怎么说?今年找工作情势是不是不太好。
青豆又是一句不知道。
余辉之主动说:“要是有兴,可以来南风做编辑。。。。。。或者。。。。。。上次不是提到喜欢文化馆吗?我过年吃饭遇到文化馆老同学,夸你人灵光呢。要不要帮你去问问?”
青豆连声应好:“那麻烦余老师了。”
这边电话搁下,那边邹榆心笑盈盈站在一舍楼下,拎了袋苹果。她来问青豆要不要去上影厂?上回她的老同学说倒是可以加个文学编辑,只是没有编制。
最后四个字,她别有用心,说得一字一顿。
果然,青豆犹豫了。邹榆心没管顾弈的交待,替青豆做主:“是吧,我也觉得没有编制没意思。你们大学生去哪儿还没编制啊。这种单位有编制没编制是两类人,没编制真就低人一等,你去了心里也难受。你要是想写东西,我朋友开了一家广告公司,做影视投资的,他们专门签小说的选权,然后改剧本。据说缺编剧,你要是感兴,我帮你问问。”
得,路又多出一条。
青豆过去的人生路每一步都有一个必达站点——小学、中学、大学。从草棚小学、南城市一小、南城市一中、南城师大附中,一路念到南城大学,过程坎坷。但站在1996年春天,往回看,每一步都如此恰好,且幸运。
那刻的程青豆,站在毕业节点,迷茫又幸福。没有方向,但也不急着寻找方向。
同学们最为焦虑、彻夜难眠的五月,她一枕黑甜,大梦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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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南城迎来一个大春天。
继寄来一张照片之后,顾弈终于来了一通电话。他打到东门桥,问青豆找工作的情况。
打来时,青豆正好在楼下踢毽子。
青栀能踢上百个,青豆技术不好,踢不过十个。
蓉蓉喊的时候,她刚好踢到第九个。那一刻她正在闯关,一颗心吊起,着急之下,抬脚飞快。
结果怎么着!她一踢踢了四十六个!史上最高!
连青栀都咂舌:“程青豆!你厉害了!”
虽然“三六九烂”,踢了四十六个全数“烂掉”,但青豆兴奋得像打通了任督二脉。
只是跑到楼上,顾弈已经挂掉了。
蓉蓉在电话里都跟他讲了:豆子估计是去文化馆,那边老师挺喜欢她的,说有个调研部的编辑岗,有编制,主要负责市民文化刊物。下半年地方志编纂工作部署下来,可能有些短差,到市区周边乡镇做田野调查,不跑远,豆子对这个事儿挺感兴的。
蓉蓉复述完,青豆脸色非常不好。她心中笃定,顾弈肯定又瞧不上她了。他一定认为她不够勇敢,瞻前顾后,最后还是没出息,选了个稳当的本地工作。
蓉蓉笑她:“这有什么瞧不上的。”文化馆的老师亲自联系她,为她争取名额,多光荣的事儿啊。
“哼。”他这学期都没联系她。她要气死了。
就四月寄来一张照片,那算个屁。谁要过那狗屁生日。谁看得懂背面那句“二三事”是指她的二十三岁。他若是自己是不说,谁懂他的用词设计。她才不要自己明白。
“那你难道后面不告诉他去哪儿工作?”
“我。。。。。。我会铺垫一段儿。”
“铺垫一段什么?”
青豆低下头,忸怩道:“心理活动。。。。。。”
蓉蓉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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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就是不够勇敢,确实瞻前顾后。
青栀回来练舞依旧马虎,不过老师反应上课认真不少,看来真想读舞蹈中专。
见妹子对舞蹈上心,青豆特别感动,更不想在她最关键的一年离开她。她真怕她一走,青栀会学坏。
吴会萍教育不得要领,蓉蓉作为嫂子很多话不好说不好骂,青豆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姐姐,应该要担起这份责任。
做出决定,青豆释然。挣扎了好久的事,说放下也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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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南城大学九六级毕业生拍毕业照。青豆出门被东东泼了半身果珍,仓促之下换了身素白的衬衫。
因为是最后一个到的礼堂,她脚步慌乱,庆幸赶上了,没在意耳边的起哄声是为了什么。
金津拉过她,把她拽到第二排:“工作找哪儿?”
青豆犹豫,没说文化馆。她怕没落定的事儿,说了会黄。也不好透露人家文化馆老师帮她争取名额,怕影响不好。
因为这份瞻前顾后,她差点失去了一个朋友。
毕业照上,青豆笑眼明媚,酒窝荡漾,一旁的金津则苦大仇深,翻起三白眼。
直来直往的金津那天没理青豆,一直在隔壁宿舍玩。
青豆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因为着急复习明天的考试,便没细想。到傍晚,胡雪梅问她,文化馆几月份上班,青豆这才琢磨出味来,心头惴惴,赶紧去找金津。
刚拉上人手腕,金津的眼泪便奔涌而出。
青豆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一个姑娘心里埋了那么多委屈。
下午“修长城”,金津一直输。寝室姑娘说,她的风水不对,得换个位置。而金津知道,输是因为自己心思不在这些麻将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