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邱爱华将两人送到火车站,买了两张前往湘省沙城的卧铺车票。
原本是中午进站的火车习惯性晚点,夏妍与顾蔓枝爬上火车找到位置坐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隔着车窗与送站的邱爱华挥手告别,顾蔓枝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这是从撞见朱林安将她抛弃迎娶他人的这大半年来,顾蔓枝第一次在人前掉眼泪。
邱爱华为她们购买的是软卧车票,因为票价太贵,四个人的车厢只有她们两位乘客,这倒是给两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也完全不必担心有什么小偷和人贩子打她们的主意。
一路上孩子也很配合,除了新陈代谢之外基本都在睡觉,他好像意识到自己是多余的,一直以来都在以最可爱的面貌来讨好周围的长辈,如果不是昨天来宁城的时候颠得太难受,这孩子绝对不会哭闹个不停。
火车的度虽然不快,却还是一点一点地向着目的地靠近,伴随着一声鸣笛,顾蔓枝抱着孩子,夏妍提着行李,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跟随人群走出沙城火车站,在对面的汽车站买了票,两人马不停蹄向着益城市赶过去。
沙城与益城两地之间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六十公里,因为是蜿蜒曲折忽上忽下的盘山公路,这一趟车又足足开了将近三个小时,走下长途客车的时候,夏妍已经快要散架了,可她也知道,接下来还有一段崎岖的山路要走。
车站外,一位老汉坐在一辆手扶拖拉机上,用略显焦虑的目光不停扫视着出站口,当看到顾蔓枝与夏妍的身影,他立即迎了上去:“你俩可算是到了,小夏姑娘,一路辛苦了吧。”
昨天收到顾蔓枝从江城来的电报,顾正祥就去村委大院借来了拖拉机,并在益城市长途汽车站的门口等了一个下午。
“还好,顾叔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家里做客了。”
接过夏妍手中的行李放进拖拉机的后车厢,顾正祥这才注意到女儿怀里抱着的一个婴儿,胖乎乎白净净,一双眼珠子圆溜溜的像两颗紫葡萄,见了陌生人也不哭闹,咿咿呀呀的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被你俩抱回来了?”
“这是火车上捡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缺了心肝的,将这孩子直接放在了我们的包厢里,我们在车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的家人,乘务员说人可能在中途下车了,我们见孩子实在可怜,就给抱回来了。”
这是两个人原本就准备好的说词,顾蔓枝现在娓娓道来,没有一丁点的负罪感。
“真是天杀的,这么好看的孩子都不要了?”顾正祥理所当然地骂了一句,丝毫没有料到他口中那该遭雷劈的正是自己的女儿。
顾蔓枝在夏妍的搀扶下上了拖拉机:“爸,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家再说吧。”
拖拉机沿着国道向西,来到桃城县羊头村,顾正祥先把两个人送回家,随后将拖拉机开进了村委大院。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顾蔓枝的妈妈江纪梅坐在家里翘以盼,忙了一个下午做的一桌子菜都已经凉透了。
听顾蔓枝与夏妍解释这个孩子的来历,江纪梅同样也是义愤填膺,父母这样的表现总算让顾蔓枝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孩子也算是有了容身之处。
回家的第一夜,在外漂泊了整整一年的顾蔓枝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这或许就是游子归来的真实感受,不管在外面受了什么苦遭了多少罪,家里的床铺就是自己避风的港湾。
到了第二天上午,等兼任村会计的顾正祥去了大院办公室,江纪梅这才敲响了顾蔓枝的房门。等顾蔓枝从房间里出来,江纪梅一改往日的和蔼可亲,朝着自己的女儿便是一声呵斥:“给我跪下。”
这一声训斥让站在一旁的夏妍吓了一跳,如果她不是顾及自己怀里的孩子,险些就替顾蔓枝跪下了。
“说,这个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直到这时候,顾蔓枝才现江纪梅昨晚的通情达理都是装出来的,她早就察觉到自己在撒谎,当时没有揭穿,完全是在帮着自己瞒过父亲顾正祥。
见顾蔓枝跪的笔直双唇紧闭,俨然做好了接受严刑逼供的准备,江纪梅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当我傻?我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你身体变化这么大,难道我看不出来?”
小姑娘和小媳妇虽然都是指年轻女性,两者之间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其中最显著的特征是,小媳妇的胸和胯都会有明显的变化。现在又是夏天,顾蔓枝的体态与以往不同,作为父亲的顾正祥或许不会在意,但作为母亲的江纪梅只需要一眼就能现。
“说,这孩子是谁的?”
此时此刻,江纪梅的内心是崩溃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力培养出来的乖女儿,整个羊头村的骄傲,桃城县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居然能干出未婚先孕这么不知廉耻的事。
可现在木已成舟,难道真的打死顾蔓枝吗?江纪梅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放荡成性在外面乱来,她想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把自己女儿祸害成这样。
江纪梅气得浑身颤抖,顾蔓枝还是不说一句解释的话,母女俩就这么僵持在了原地,见江纪梅真打算拿起藤条,夏妍慌忙拦在两人之间:“江姨,你别怪蔓枝,她是被人骗了。”劝完了江纪梅,她又扭过头冲着顾蔓枝大喊,“这事本来就是你错了,你服个软道个歉,江姨不会怪你的。”
顾蔓枝不是不想将整件事全部说出来,可父母知道了朱林安是谁又能怎样?他们斗得过陈家吗?更可笑的是她连朱林安现在躲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阿姨,别打她,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
屋里的三人正在纠缠之间,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三个人同时转过头,顾蔓枝惊愣在当场,江纪梅的脸上写满了疑惑跟愤怒,只有夏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们两个总算来了。”
当先冲进屋里的是邵先军,他直接“噗通”一声跪在顾蔓枝的身边,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阿姨,是我对不起你们,这孩子是我的,他叫邵九斤,你们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请别责怪蔓枝。”
转过头,邵先军面对早已惊得说不出话的顾蔓枝:“你以为留下一封信就能跟我彻底断了关系了吗?我告诉你,没门,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出来。”
看着江纪梅手中悬在半空的藤条,顾蔓枝猛地推了邵先军一把:“你在胡说什么?我跟你没关系,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请你离开我家,马上就走。”
“我的孩子在这,我为什么要走,你没有理由赶我走。”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是事实,邵先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小本,“阿姨,这是孩子的出生证明,上面的父亲一栏写的就是我的名字,这是医院的,绝对做不了假。”
“你这个混蛋,听不懂人话吗?你是不是我孩子的爸爸我会不知道?请你别再多管闲事,我不稀罕!”
跪着的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夏妍与慢步走进来的唐沭站在一旁偷笑,江纪梅则感觉自己的头很痛:“顾蔓枝你给我闭嘴。”转头看向邵先军,“你,给我一句一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