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疑田启明跟马前进合伙倒卖香烟?”
返回乒乓球台的路上,唐沭将自己的猜测简单说了一遍,邵先军只是惊讶了片刻,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他们家这么有钱,一个小小的销售科长,家里又是冰箱又是进口彩电的,不行,老子要去派出所举报他。”
唐沭一把将撸起袖子就要出厂门的邵先军拽住:“你就这么过去没用,我说的都只是猜测,根本没有证据。”
“所以你刚才跟马前进的媳妇儿套近乎,就是为了套她的口风?”
唐沭点了点头:“不过她很小心,我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或许他老婆根本就不知道马前进跟田启明两人的勾当,只不过是马前进交代过有困难找田启明,她这才三番两次过来求帮忙。”
“感情这娘们儿是将田启明当成自家小金库了。”邵先军的调侃里充满了恶趣味,唐沭严重怀疑他已经盘算着去捉奸了。
“田启明做事很小心,我猜他就是一直躲在背后出谋划策,其他的事都是有马前进充当马前卒,所以他在落网的时候,只能自己扛下一切罪责。”
只是唐沭猜不准,这趟浑水是不是只淹到田启明的脚脖,或者下面还有人。
“听你的意思,咱们就这么算了?”邵先军有些不爽,虽然他与田启明没什么过节,但这种社会蛀虫,人人得而诛之。
“算了?怎么可能。”唐沭一声冷哼,自从穿越以来,田启明已经在背后整了他两次,而且都是那种往死里整,从没想过留手的程度,这样都能忍下来,唐沭觉得自己可以成圣了。
不过马前进应该不会将田启明供出来,这事找公安还真的没什么用,所以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唐沭还在思索怎样才能让田启明受到应有的惩罚,车间那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看来是合金样品出炉了。
“功成身退。”
唐沭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顺带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样品既然已经出来了,他们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朝着厂门外的天空闭上眼,唐沭做了一次深呼吸,他感觉到波澜壮阔一般的气息向自己奔涌而来,让他心潮澎湃。
如同白纸一般的八十年代正在他的眼前慢慢打开了卷轴,而唐沭的手中握着的正是可以描绘出精彩人生的画笔。
招呼邵先军准备离开,一名干事突然从车间里挤了出来,向着二人奔跑而来:“唐沭,领导让你过去一趟。”
“对不起,从此刻开始,我已经不是农具厂的员工了,领导叫不动我。”
“不是,是省城的那几位领导要见你。”
唐沭点点头表示同意,如果是夏昌平要见自己,唐沭觉得还是需要过去一趟的,如果没有夏工,他也不可能将配方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三人走向车间大门,夏昌平已经在外面等候,他的脸色潮红神情亢奋,显然还没有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来:“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我们所研究了这么多年的钢材,从未有过一种合金钢的质量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最振奋人心的是,这种材料的成本很低,完全可以大批量成产。”
夏昌平紧紧握住唐沭的手,继续慷慨激昂的陈词,“小唐同志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配方对将来的影响绝对是全方位的,无论是军工、民用工业,还是农业生产,各个行业都会受益,社会生产力都要向前迈进一大步。”
这一段话下来,唐沭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脊背都快被压弯了,他就是凭借后世的记忆弄出一个大学生都知道的炼钢配方来,谁能想到这东西在三十多年前就是惊世骇俗的无价之宝。
看来还是不能做出太多在这个时代看来很玄乎的事,就拿这个配方来说,唐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解释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全然不顾唐沭脸上的心虚,夏昌平继续说道:“我已经跟所里的领导汇报了你的情况,你绝对是炼钢领域一个百年不遇的天才,刚刚听厂里的职工说你已经辞职了,这样最好,我希望你能够来我们所工作,你还这么年轻,一定能够研制出更加完美的材料。”
“别别别,夏工,你真的是高估我了。”唐沭对炼钢一窍不通,又怎么可能是什么不世之材,“实话跟您说了吧,这东西不是我弄出来的。”
“不是你?”夏昌平晃了晃神,随即点了点头,“倒是我想多了,你一个二十还没到的小年轻,的确不太可能有这样的知识储备,那这是你家里……”
“实不相瞒。”唐沭先是扫了一眼周围,现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欢乐里,并没有留意他们这边的动作,这才压低了声音解释,“我家里有海外关系,这东西从国外带回来的。”
为了让夏昌平断了招揽自己的念头,唐沭决定把配方的来路扯远一点,实在不行就搬出三年前跑掉的老娘做挡箭牌,反正已经销声匿迹了这么长时间,让她来背个黑锅也不过分。
“原来如此。这东西既然来自海外,凭借西方达国家的实力,的确能够研制出这种强度的合金钢。”恍然之中,夏昌平感觉有些可惜,不过能得到这样的研究成果,已经非常不错了。
“还是要感谢你讲配方拿出来支持国家建设,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觉悟,真是难得。”
唐沭有些小尴尬,夏昌平自然不知道他将配方卖了一个好价钱。
“这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书念的不多,有国才有家这种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
走出江城农具厂,唐沭长出了一口气,从现在开始,他跟农具厂之间就只有合作关系了。不过在彻底离开之前,唐沭觉得自己还得去跟一个人报备一下。
此时日已西城,唐沭在国营饭店的熟食窗口买了几个菜,再去供销社买上一瓶泗洪白酒,跨上二八大杠回到宿舍区,敲开另一处小院的大门。
“戴叔,喝酒了。”
伴随着唐沭的一声喊,一个手持蒲扇身穿白色背心的中年男子从厅堂里走了出来,戴传余扫了唐沭一眼,脸上满是不悦:“你小子真从厂里出来了?”
唐沭伸手抓了抓脑袋,露出一脸苦笑:“我知道这事做得不对,这不是来向您打招呼了么。”
将熟菜放进盘子里端上桌,唐沭将戴传余面前的酒杯倒满,又给自己倒了半杯。
“当初是您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要不是您出面让厂里收了我,我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戴传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小子也别这么说,我跟你爸共事多年,他又是为厂子丢的命,你家的事我能不管?”
放下酒杯,戴传余长叹一口气,“出来也好,我对农具厂有感情,但说实话,现在的厂子已经不是以前的厂子了。”
戴传余的话听来有些拗口,但唐沭是懂的,当初戴传余在当厂长的时候,虽然生产的都是普通农具,但工人的热情高涨,厂子欣欣向荣,自从新一届领导班子上台之后,一切似乎都变味了。
“人浮于事,效率极差,偏偏一个个眼高于顶,非要做什么农机配件,光顾着创新,质量关不把握,只靠上面的关系维护销售渠道,这样的厂子注定干不久了。”
这也是国营企业的常态,并非单单只是一家农具厂的问题,正因为大家都以为手里捧着的是铁饭碗,这才导致这些国营单位在即将到来的改革大潮中被冲了个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