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民和冯世他们刚回到镇上,张财福和他老婆还有另外几户被强拆的就来了。
城管和派出所的都已回去了。张财福为头,拎着一个5升的白朔料壶,壶里装着多半壶透明的液体。张财福说“我这壶壶里是汽油,我今天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几个老婆婆就扑上去抱住王振民和冯世的腿,张财福拿出打火机作势欲点。
冯世说“老张,贵贱乱来不得!有啥好好说。”
张财福说“说啥?你除了会和稀泥,还会干啥?”
冯世说“我不和稀泥,依你说咋整?”
张财福说“咋整?给我们赔损失,修房!”
冯世说“哪门家赔?咋个修法?”
张财福问“哪门家赔?你一个司法所长说了算数?”
冯世说“你不管算不算数,你先说嘛。你说了,我好给领导汇报。莫急,我接个电话。”
冯世接了电话惶急地说“你们赶紧松开,白水河里把娃儿淹死了,是你们村上的,他爸爸姓方?”
“你说姓啥?”张财福问。
“姓方。”冯世说。
张财福一下子呆在那里。
冯世一把夺过塑料壶,闻了一下说,“球!是水。老张你吓唬我。”
冯世他们赶到白水河边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了,张财福的女儿张兰兰祥林嫂似的一遍一遍哭诉“他们捡了一会洋芋,老大说不捡了,去耍呀。就带着老幺跑了。我把一畦畦洋芋挖毕了,再找找不到他们,最后就看到河边头摆的两双凉鞋。”
张海清正唾沫星子乱飞跟只穿了个裤衩子的张水城说“你放心,准数,一个娃儿5oo元,你捞上来就给你数现的。”
张水城说“不好捞,底下水冰得渗骨。叫白水娃也来捞,他水性好。”
张海清说“那你赶紧给他打电话。”
张水城就忙忙地在裤子里翻手机,正翻呢,有人喊“那不是白水娃?”
大家赶紧都让开道,白水娃过来,也三五两下脱的只剩裤衩子就要下水。
冯世说“你们不整个救生衣穿上?”
张水城说“穿个救生衣哪里沉得下去!”
冯世说“底下水又凉,万一你们下去腿抽筋了咋整?”
张海清说“那都腰杆上拴个长绳子,万一不行了,把你们拉上来。”
张水城和白水娃说要得。
文书田志琦家刚好有两根长棕绳子,就跑回去拿来。两人腰上拴好绳子就潜了下去,大家都伸长脖子往水里看。不到两分钟,只见水波乱晃,张水城就浮出水面,牙齿打着颤说“叫挖沙子的把河挖得深得莫法,不好捞。”
说着白水娃也浮出水面摇头说“没摸到。”
“赶紧些,再等会天黑了就更加不好捞了。”张海清说。张水城他们缓了一会儿,就又潜下去。
很快,太阳就躲进了西边天空的云层里。云的颜色也由绛红变成暗红,最后变成灰褐色。好在月亮和星宿出来了,照得草垛、矮树,立在河边禁止下河游泳玩水的警示牌,以及河岸边、河堤上站着的人,影影绰绰,分不清哪些是树,哪些是人,或者别的什么影子。
附近的人都纷纷回去拿了手电筒齐刷刷地照着水面,光柱随着水波起伏荡漾,却是张水城他们浮上来换气,大家都问“摸到了吗?”他们摇摇头就又潜了下去。
正在焦急中,却看见一前一后两排灯柱沿着河堤迅往这边移动,近了才看清是两辆小轿车,前面那辆尼桑是滨江镇的公车,后面那辆桑塔拉是喷有“海事”标志的制式车。
镇党委书记胡晓东从车上下来,接过党政办主任李斌递过来的便携式喊话器喊道“大家都让一让,海事处给我们联系了专业打捞人员。”
就有一个人把一架大功率的探照灯架起来,一扭开关,照得河面一片雪亮。另外一个人就穿上了电视里蛙人穿的那种潜水衣。白水娃和张水城他们也都上了岸,冷得直打哆嗦,忙忙地接过别人递过来的干毛巾擦拭身上的水渍,三五两下笼上衣裤,缩着肩站在河边看蛙人打捞。
大约有十几分钟,蛙人浮上水面,推开面罩说“绑好了,往上拉。”张海清、张财福、冯世他们就赶紧拉绳子,几下将尸体拉出水面,七手八脚地解开绳子,平平地放到河滩上。探照灯、手电筒都齐刷刷地照了过去,只见两个孩子紧紧抱在一起,肚腹鼓胀、嘴脸乌青,早已没了呼吸。
张财福老俩口和他女儿都扑上去哭,张财福不住地把头往河滩上磕,磕得额颅血糊糊的。跟他们相熟的邻居就劝,但哪里劝得住。派出所的做了调查,确认两个孩子系玩水溺亡。
慢慢地夜已深了,看热闹的渐渐散去,除了张财福一家三口,就只剩下村镇的几个干部和张财福几个家门众兄弟。张海清说“老张,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殡葬车也来了,把两个娃拉走吧。”
张财福脸孔一片狰狞,绝望地吼叫道“我的两个孙娃不能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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