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赛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西格身上那份习惯性的隐忍,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最开始至少还能管管西格的衣食住行,再怎么样也比再让他去街上流浪的好,后来看他迟迟没有要觉醒的征兆,就更加不放在心上了,只当那孩子是养在家里可以帮忙收拾照顾自己的宠物,三天两头的在外酗酒不回家,西格就只能挨饿。”莫里斯太太像是终于找到人说道对方种种看不过去的行为,情绪越投入,“结果就这么糟蹋自己吧,没两年就去了,说来也奇怪,马里德刚走不久,西格就出现了觉醒的征兆,竟然真的成为哨兵了。”
还是放眼整个联邦都很稀少的s级哨兵。罗赛在心里默默说道,不知道西格的养父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的跳起来?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孩子离开之前还专程来跟我道别了呢……可惜我一点没往他会走的方向想,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西格已经好几天都了无音讯了,也不知道最后去了哪里,是不是被人口贩子给拐走了,城郊这里治安乱,就算报到警局去也没人理,哎,我只能暗中祈祷他平安无事。”
莫里斯太太的情绪缓了缓,涩然地朝罗赛笑了笑,“抱歉,很久没人能跟我说起小西格了……不过听说他现在过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看来天神大人们有好好听到我的祷告声呢。”
“感谢您能提供让我了解下属的机会,莫里斯太太。”罗赛回以微笑,捏起一块点心吃进了嘴里,香甜的味道顿时弥散在唇舌间,是与制作者一样温和甜蜜的味道。
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西格的事,天色快要擦黑之际,西格也从外面回来了,进门的时候被这和乐融融的女子茶话会气氛给惊得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将买回来的食材放到了桌上。
“罗赛。”他唤了向导一声,又看向了对自己颇为照顾的邻居太太,微微颔,“莫里斯太太。”
终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少年,莫里斯太太眼角氤氲,起身拥抱了西格。比起上次见面时西格长高了不少,眼神依然是沉默而隐忍的,是最让莫里斯太太心疼的模样,令她感慨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罗赛趁势留她下来吃饭,三人一起准备了一顿简单的汤锅——锅和餐具还是从莫里斯太太家借的,就算是之前住着人时西格家也没怎么开过火,更别说是远行数月之后了。
吃过晚餐后邻居太太心满意足的回家了,罗赛与西格都默契的没有在她面前提今后的打算。西格在厨房收拾好东西,给罗赛调了一杯蜂蜜水端出来,他记得罗赛很喜欢这个,在学院宿舍的小厨房里也单独放着一瓶。
“谢谢。”罗赛果然露出了欣喜的眼神,笑眯眯地接了过来。
西格查看了罗赛的伤口,医疗球的处理很及时,伤处愈合的很好,也没有感染炎的迹象,他小心地拆开绷带给罗赛换上药,抬头不小心看到向导眼中的笑,忍不住出声问道,“……莫里斯太太跟罗赛说了什么?”
“一些关于西格过去的事。”罗赛单手撑着脸,任由西格帮忙折腾换药,目光落在少年垂下头时格外显长的睫毛上,眼睛一眨不眨。
“她一定告诉你说我的过去很凄惨。”西格的眼神也柔和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莫里斯太太很善良,但我在养父这里的生活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水深火热。”
“但是他酗酒还打人是事实吧?”一想起小时候的西格要常常忍受暴力罗赛就十分心疼,可惜马里德已经去世,让她一腔怒火没处泄,生生憋出内伤。
“与可以取得的东西相比,并非不能忍受。”西格换上了药,拿出的绷带为罗赛包扎,语气中没有太大的起伏,“在父亲身边可以接触到很多东西,哨兵向导的知识也好,‘塔’的存在也好,以及那个地下图书室与论坛的都是从他那里得到的。”
西格抬起头,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房间中略显黯淡的灯光,还有罗赛心疼的神情,微微弯了弯唇角,“再者父亲他也并不是随时都在酗酒,神智清醒的时候,他会给我讲在军队中的经历,讲联邦的历史,那些都是我从未见过的世界。”
“如果像那些人一样逃开的话,我只能回到街道上做一个为了生存什么都干,连字都不认识的小混混……”西格的目光沉静,“但留在父亲身边就拥有了另一个可能性。……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罗赛。所以不需要同情与怜悯。”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罗赛已经第二次从西格口中听到这句话,似乎只要认定了这一点,他就不会再犹豫迷茫,直地朝着目标前行,哪怕过程中满是荆棘,哪怕目标看上去遥不可及。
在命运留下的那座山一般看不见顶也看不见路的巨大困境前,有人畏惧瑟缩,有人崩溃大哭,有人放弃回途,而西格沉默地收拾好行装,独自一人,义无反顾地开始向上攀爬。
西格将绷带打结,仔细地剪掉了多余的尾端,将药瓶与工具放回盘子里,起身准备将东西都端到木柜那边去。哨兵少年的背影直而挺拔,动作规整的一丝不苟,透露出一股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平静来,正是这份看似波澜不惊的平静让罗赛格外心疼,她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西格,伸手将那头柔软的黑揉得一团乱。
“罗赛?”西格顿住脚步,小幅度的侧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