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又至端午佳节,沈府热闹非常,处处挂着艾草、菖蒲和蒜,按沈老太太的话,是以菖蒲作剑,以艾作鞭,以蒜为锤,可斩妖除魔、驳毒辟邪。
沈清浔做了个小绿棕形状的香囊挂在腰间,显得十分有趣和应节,再给老太太门的两边也各挂一个,据说其中含有各种驱虫避毒之药,可使得蚊虫进不了屋。
“丫头想得倒是周到。”沈老太太看着她站在木梯上笑着让她看时,她连忙叫道:“快下来,小心摔。”
沈清浔慢慢爬了下来:“我想着下面各挂一个铜铃,风吹一响有趣得很,又怕吵着您了。”
“可不是,现在一日比一日热,老婆子我又睡得不安稳,这每日里能睡个三四个时辰怕是不错了。”
沈老太太拍了拍一旁的矮凳,示意她坐下来。
“那可巧得很,霜儿,拿给祖母看看。”她说着让霜儿将一个枕头拿过来。
“这枕头里塞着决明子,有明目、助睡的功效,另还放了些丁香花和茉莉花,我闻着清淡相宜,倒是不错。”
沈老太太接了过来,笑呵呵地摸着枕面,丝缎面光滑柔软,舒服得紧:“好,好,好,你有这份孝心祖母高兴得很。”
边说着边枕头递给绿釉:“今日里你父亲难得地回家吃饭,我跟你说,可不能板着这副脸。”
沈清浔听着,不出声。往日节日里总免不得全家坐一起吃饭,可现在都各自有着心思,哪里还愿意去呢。
就算是她和桑姨娘达成了协议,也只那日见过一面,也无往来。
何况她现在也忙于找米铺铺面的事,更是三天两头地不在府里,要不是白姨娘和老太太,这沈府不回也罢。
“我是知道你现在与你母亲和大姐不和,可说到底也是家人,她再不是,也是你嫡母,尚且忍一忍吧,到底还是养大你这么多年。”沈老太太叹着气。
“如今你大姐也是知道错了,那日里她跑过来跟我哭诉,说是不知道是谁要害她,让你误会她了,如今你也不理她,她心痛得很。”
沈清浔只是淡淡地听着,喜怒不显于色。
她冲绿釉投了个眼神,绿釉转身从里屋拿出一对湖水绿的镯子:“你那大姐脸皮薄,不好意思将这个亲手送给你,让我当当说客。”
沈老太太望着她一副不愿的样子,继续劝说道:“二丫头,到底是姐妹一场,该过还得过,难道就真的记上仇了?”
沈清浔知道老人的心思,就算是晚辈再不和睦,总归是希望不要闹得太僵,可她又哪里知道自己受了多少苦?
望着桌上那对镯子,她苦笑着,倔强地偏着头,看向门外。
沈老太太将又叹了口气,颤微着将那镯子给她戴上,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
“二丫头,听祖母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到底,你姨娘还在她手里捏着呢,不为自己着想,你可要为她着想是不,要真惹恼了她,将来她便是要把你姨娘卖了,连我也没办法帮你们。”
白姨娘是她唯一的软肋,不错,白姨娘的身契还在赵若兰手里,若真是闹得不可开交,姨娘极有可能成为牺牲品。
她望向沈老太太,看着她那苍老而别有另意的眼神,叹了又叹:“谢谢祖母提醒,浔儿明白了。”
那镯子掉到她衣袖里,显得如此冰凉。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沈老太太拍着她的背说着:“她也自知有错,给你小妹也送了一对过去,说以后姐妹再也不吵了,踏踏实实的,不管怎么样,明面上过得去,也是好的。”
可沈清浔却是不肯相信,只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院外有人敲门说饭菜准备好了,请老太太过去。沈清浔连忙扶着她站了起来,慢慢朝大堂里走着,一路,老太太不停地说着一些,可她什么也没听进去。
“母亲,请上座。”屋内众人见沈老太太进了屋,连忙站了起来,沈思源上前扶住,送至座位上。
“好,好得很,都坐下吧。”老太太展了展手,见沈思源也坐了下来,纷纷落座。
沈清浔瞄了一眼站在赵若兰身后的白姨娘,此时两位姨娘正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白姨娘一脸恬静,而桑姨娘脸色却颇有微词地默默碎念着什么。
再望向沈絮晚,果然,她双手手腕也各戴了一对玉镯,神色有些高兴。而沈如眉大概是瞧见他们二人的手镯,自是知道老太太帮着说了话,也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稍显得意。
“母亲,今日端午,儿子备了些清淡些的雄黄酒,您稍稍喝上一口,可好?”沈思源难得地劝着酒,这让沈老太太有些奇怪。
“今日里怎么了?平时我想喝些都是不让,怎么今日主动要我喝一杯?怕是……怕是有什么喜事?”老太太端着那杯酒看向自己的儿子。
沈思源笑着说道:“倒是没什么,只是今日有人告诉我,朝廷在不久会需要大量军粮,这个事大体会交由我们沈家来做这个事。”
沈应风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沈家这下子怕又要财了。”
其余人等均是脸上均露出喜色。
沈老太太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阿弥陀佛,又要征粮,这怕是前方打得越来越紧了,平民百姓的日子可越难过了。”
“祖母担心这些做什么?他们难过是他们的事,反正我们沈家生意越做越好便是大好了。”沈应风站了起来,举杯冲着沈思源说道:“孩儿祝父亲生意兴隆。”
沈思源笑着一饮而尽。
沈清浔想了想,问道:“父亲,我听说去年粮食本来就欠收,今年要是再加紧征粮,岂不是市面上老百姓们能买的粮食越少?”
“是倒是这个理,粮价也会涨不少。”沈思源笑道:“可他们总得吃饭是不是?这倒是我们占了便宜。”
沈清浔皱着眉,看向老太太,此时她也全无喜色,只听她说道:“咱们沈家这么多年尅守本分,可不能见势涨价,让人无粮可食啊。”
“母亲放心,这个我知晓的。”沈思源说着便招呼他们吃饭。
众人正准备下筷之时,只见门外一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老爷,夫人,不好了,有人来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