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益可说不上,不过若明确实带来了很大的助力……”
梅贞卿在摸清了若明的背景之后,便收到了来自李玄忠的下马威:“顺,则方兴未艾;拒,则日暮途穷!”
知晓李玄忠风格的梅贞卿,自然知道此话并非虚张声势,而是赤裸裸的威胁。更何况无义军时期,梅贞卿虽未与李玄忠签下互利协定,可他列给李玄忠的那份清剿名单,已然成为把柄,牢牢握在李玄忠手中。所以李玄忠率军退出钧州并无迟疑,因为以他的实力,让梅贞卿俯称臣,不过翻手覆掌而已。
梅贞卿没得选择。
幸而,李玄忠没有过河拆桥,他安排崔挽风通过若明这条线,向梅贞卿暗中输送利益,指令玲珑堡搜罗倒卖暴利商品,再通过抽成的方式攫取利益。这一套操作下来,李玄忠看似毫无瓜葛,可靠抽成得来的银钱,都被骆钦文平到了相府关联产业的账上。
水面平静如镜,水下却暗流湍急。
梅贞卿有了稳定的交易渠道,亦有了“保护伞”的庇护,生意便越做越大。玲珑堡渐渐满足不了日益往来的客商,梅贞卿遂做出了迁移的决定。钧州太守当然得扶持辖下这株“大树”,各类批文一路畅通,玲珑堡于襄信九年末,顺利迁至现在的位置,改名玲珑坊,成为钧州最大最有名的坊市。
名利环身,背景加持。梅贞卿与无义军的历史,在如此耀眼的光环下,已成为跺于足下的阴晦,不再被人提起,渐渐被人遗忘。玲珑坊落成之后,梅贞卿也开始深入简出,对外以梅宅管家自居,把坊主的名头,让渡给了出水芙蓉般的少女梅胤雅,精心编织一幅神秘的“轻纱”,以惑世人。
在这层“轻纱”的笼罩下,除了家丁护院和譬如若明这类与玲珑堡来往甚密的人士之外,干练的梅管家和神秘的梅坊主之名,逐渐在往来客商中流传开来。甚至连脱手了玲珑坊事务的黄道彰,也被若明有意的蒙在鼓里,误把梅贞卿本人错当成了管家。
梅胤雅那千金难见的真容和成熟诱惑的声线,激起了众人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和猜测。她在屏风上那高挑匀称的倩影,在坊间被添油加醋的传播开来,什么“天仙美人”,“风姿绝世”的传言不绝于耳,牢牢抓住了众人的关注和眼球,让本该引人注目的梅贞卿本人,成功以一种公开的方式,隐没了自己的身份。
至此,玲珑坊的来龙去脉陈宥算是理清捋顺了。梅氏父女不过是为了顺应时势,巧借李玄忠之力成就了一番辉煌。以玲珑坊的财力和名气,确实不会与一个无名窃贼有纠缠不清的瓜葛,就凭父女两都平淡的陈述着窃贼入宅当晚的情形和高度重合的内容来看,不像是在有意扯谎。那么,窃贼与斥候来到玲珑坊,就只有可能是一次误打误撞的巧合而已。
陈宥想知道的内容问完了,此时窗外已是漆黑如墨,明月高悬,是时候结束这场计划之外的会面了。“时辰不早了,少坊主也该歇息了吧?”
“既然时辰不早,你不打算挽留本姑娘吗?外面黑灯瞎火的,万一有些个财狼盗匪的,你也不担心本姑娘的安危么?”梅胤雅踏前一步,盯着陈宥问。
“这个……担心倒是担心……可孤男寡女的……”陈宥后退一步,支支吾吾的想着说辞,“要不……少坊主去隔壁客房歇息吧……那个……房费算我的。”
“这个那个的,本姑娘是差房费的人么?你就是嫌弃呗!”梅胤雅再前一步。
“不敢不敢……少坊主明艳动人,令人倾慕,我又怎会嫌弃……”再退一步的陈宥,意识到语无伦次的自己说错了话。
“你真是这么想的?”更前一步的梅胤雅,露出欣喜之色。
“我……”更退一步的陈宥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感觉到脚下一绊,身体便失去平衡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陈宥被身后的桌脚绊倒了。
梅胤雅瞬间慌了神,赶忙俯身去搀陈宥。几乎同时,梅胤雅的护院随从再次从门外跳进来,查看主人家是否受到了威胁。
可眼前,仍是狼狈的陈宥处于劣势。
“你们怎么又进来了?外面那个挑事儿的呢?”梅胤雅呵斥。
“禀坊主,已经把他赶回自己的客房了!”壮汉小声回应着。
“出去,本姑娘没事!”
壮汉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梅胤雅拉起陈宥:“你在害怕什么?本姑娘又不会吃了你!你真以为我要陪你共度春宵?老梅答应我还不答应呢!”梅胤雅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是巴不得赖在这儿不走!只不过她偷偷出坊,并未告诉梅贞卿,若是彻夜不回,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受惊不小的陈宥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松了口气。不过倒是托了这一绊的福,让陈宥摔出了一番清醒:“贵坊那些箱式马车拉的什么物件?我离开玲珑坊时在南面碰到了,还有些来自相府的人……”
“那座在建的塔楼?”梅胤雅突然紧张地环顾了下四周,小声地用反问打断了陈宥。
陈宥领会,点了点头。
“那是若明派给老梅的任务,修建一座‘玄机阁’,遍布机关机巧,不知建来何用,老梅不愿谈及太多。马车便是坊内为修建此阁,专门用来运送材料的。”梅胤雅压低声音悄声说到。
玄机阁?果然跟相府有关!陈宥似乎参到了什么,也悄声地请求梅胤雅:“那可否劳烦少坊主帮忙打听打听?若有消息,可通传至中书院予我。”
“本姑娘为何要帮你,你都不挽留人家!”梅胤雅嘟起嘴,撒娇似的拒绝。
陈宥不知哪冒出来的勇气,一把揽过梅胤雅,在她温软红艳的唇上轻吻了下去。
梅胤雅被陈宥这突如其来的大胆举动给整懵了好一会,反应过来之后,攥起拳头在陈宥胸口砸了两下,红着脸跑出了陈宥的客房,对陈宥的请求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