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这是巡林堂斥候的头带,至于其从何而来和为何会在阁下手上,恕我无能为力。”梅贞卿的这番回答,说与没说,并无二致,“我这玲珑坊每日过客匆匆过千,阁下此问,有些草率吧。”
“不瞒坊主,这条头带,是我在门头处的梅林里现的。据我的观察,它被弃置在梅林里,已有些时日了,”眼看梅贞卿避实就虚,陈宥自然要穷追猛打,“这段时日,恰好在京城近郊生过一起命案,殒命的杀手,正是巡林堂的两个斥候,尸体上并未现此头带。”
“我相信阁下所言非虚,但是阁下如何证实这条头带属于命案中殒命的斥候呢?”梅贞卿轻而易举的抓住了陈宥的漏洞,“而且京城近郊生的命案,与我这数百里之外的玲珑坊何干?”
梅贞卿的一通反问,确实令陈宥难以反驳。可陈宥也是有备而来,他从腰间摸出一个折叠起来的布袋子,轻轻一抖,掩藏在折线处的一簇红梅顿时舒展开来:“这个红梅钱袋,梅坊主定不陌生吧?这可是从那殒命的斥候身上搜到的证物!坊主该如何撇清这个关系呢?”
看到陈宥亮出的红梅钱袋,梅贞卿一时没了言语。但久经商场的他,并未轻易的表露出讶异之色,而是装作漫不经心的上前,取过那个钱袋细细端详起来。
虽然梅贞卿不动声色,不置可否,可他的这番举动,让陈宥现出了一丝隐秘的笑意。
“这个钱袋有些年头了,不可能是证物……”话音未落,梅贞卿便意识到他中了陈宥的计——手里的这个红梅钱袋,确实不是命案的证物,而是陈宥从黄道彰那“借”来鱼目混珠用的!真的证物,还在刑部收押着呢!
“哼哼!”这是梅贞卿送给自己的嘲笑声,“阁下还真是心思深沉啊!或许从我接过这个钱袋那一刻起,就已经遂了阁下的愿吧!”
“还望梅坊主指点迷津!”陈宥并未表现出施计成功的骄傲,而是谦逊的欠了欠身。
“这便是阁下来鄙坊的真实目的?”
“正是!”陈宥毫不避讳的承认了此行的目的。
“可是命案不是已经了结,人犯已经伏法了吗?”
“表面上看,人犯已伏法流放,对民众是有了交待;可我在搜集证据的过程中,现在三尺之下,掩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说我毫不知情,阁下可会相信?”梅贞卿嗤笑着问。
陈宥摇头,表示不会相信。
“那就请恕我无能为力了!”梅贞卿背着手踱到檐下,望着后山上那茂密的树林,“那两个斥候我见过,钱袋也确实出自鄙坊。那日他们为追捕一个窃贼而来,我所做的,不过是破财消灾而已,并未追问缘由,信不信由你。”
陈宥无法分辨梅贞卿是否有所隐瞒,但仅从语气和表情上看,他的确不像是在说谎。
“那坊主可认识崔挽风?”陈宥尝试换个方向进行试探。
“不曾认识。”梅贞卿否定得很干脆,完全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犹疑。
这下可把陈宥难住了,本以为抓住红梅钱袋这个突破口,可以顺藤摸瓜地扯出李玄忠的线索,却不曾想仍是一个死胡同。
陈宥的脑子飞运转着,四顾而望,尝试寻找任何与玲珑坊可能的关联。
直到陈宥的目光落到了院中的梅花盆栽上,他才似乎想到了什么:“梅坊主可与钧州学堂有所来往?”
“钧州学堂乃是官方正统,又与鄙坊同在钧州,有所来往是情理之中,阁下何来此问?”
“学堂中有位夫子,擅于养梅,坊主总该认识吧?”
梅贞卿点头:“那是自然,学堂的那位内堂夫子不大爱露面,却知我爱梅,一应事务都是让擅养夫子接待。”
“这位夫子,是否叫做‘若明’?”
梅贞卿再次点头。
陈宥还想继续往下问,却突然听得后院木桩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一根丝线轻微抖动着,仿佛后山中有什么东西在牵扯一般。不一会儿,山林中传来“隆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移动,随着“嘭”的一声来自后院深处的闷响,周遭的一切又归于宁静。
梅贞卿在这段动静响过之后,便向陈宥下了送客令:“宅中有事,不能再陪阁下多聊了,你我缘分未尽,自会再次相见的,失陪。”
梅贞卿说完便自顾自的离开了,把陈宥一个人晾在了后院中。
正当陈宥不知该干嘛的时候,一个护院家丁匆匆跑来:“你的同僚让我给你捎话,他在宅门处候着你!”
“啧……”陈宥微微皱了皱眉,心想这黎平之怎么又回来了!?他迟疑了片刻,在案几上留下了自己那块“招待令”,便跟随家丁离开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