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闻景站在他面前,遮蔽他的视线,挡住了从他这个角度,唯一能望向外边的透明玻璃窗。
很明显,盛闻景能够站在这是获得了谁的允许,顾时洸在病床中动弹不得,怒道:“滚出去!”
“滚?”
盛闻景笑了下,他拉过一旁的转椅,将水杯顺手放在床头柜中,俯身调整好与顾时洸的距离。坐定后,单手搭着病床边缘的栏杆,浅笑道:“顾二,你自己都没办法动弹了,怎么嘴还是这么硬?”
“这里是汤家的医院,似乎并不是你们顾家的地盘。”
被医生从死神手中抢救回来的虚弱,并不能提供给顾时洸太多的情绪消耗,很快,他苍白着脸,在盛闻景的注视下哑声道:“是顾堂允许你这么做的。”
或许是当年有过类似于顾时洸如今受伤的经历,盛闻景很清楚顾时洸心中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在一场事故中逃生,大概清醒的第一时间应该是关心自己的身体有无损伤。
若非盛闻景站在顾时洸面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恐怕顾时洸此时就该无助地大哭,或者是以折磨身边人泄愤。
“老实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镇定一些。”
盛闻景评价道:“被车撞飞还能救回来,命不错。”
顾时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缓缓低头,视线顺着胸膛的起伏向下,向下,再向下——
本该撑起被子的双腿,有一段是空着的。
倏地,顾时洸双眼通红,整个人不可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而显示着生命体征的监护仪同时出警报,刺耳的滴声引起医生的注意,等盛闻景从床边退出三米之外,鱼贯而入的医生护士已经围在顾时洸床边,紧急为他做心肺复苏。
盛闻景疲惫地倚着墙,抬眼对上汤驰逸那双饶有兴的目光,汤驰逸说:“气得不轻啊。”
是啊,盛闻景嗤笑,他似乎高估了顾时洸的心理承受能力。原本预备在他醒来时气一气他,没想到他自己倒扛不住了。
“热闹看够了,怎么不做你自己的事情。”盛闻景说。
汤驰逸:“我的事情就是看护顾时洸,省得他跑了。”
缺了一条腿能跑到哪,盛闻景打开手机,大略浏览了一遍国内的门户网站。媒体对于顾时洸的事故,虽已经将事情原委还原地八九不离十,但并未有一家将顾时洸真正的病情披露给大众。
“这是你干的吗?”盛闻景晃了晃手机。
汤驰逸打了个响指,耸肩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当然得顾氏自己承认,顾时洸缺了条腿,无论如何顾堂也该给大众一个交待。”
“不过我想,仅仅只是一条腿,应该满足不了你的需求。”
盛闻景莞尔,是啊,仅仅只是一条腿而已。
但这又能如何呢?他直接要了顾时洸的命?不能吧。
“时洸!我的时洸!”
被安排在休息室的顾夫人忽然从楼道那边踉跄着奔来,盛闻景略微后退半步,没待顾夫人跑至病房,随处可见的保安便已将她团团围住,戴着墨镜的壮汉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拒绝道:“顾夫人,您的情绪现在很不稳定,还是请您回休息室休息,等二少清醒后再探望。”
养尊处优的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根本撼动不了这些以武力为生的保镖。顾夫人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能向前一步,她双手因用力而白,她竭力朝着盛闻景的方向喊:“盛闻景!是你害死我的儿子,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盛闻景喉头滚动,忽然想到自己被顾时洸划伤侧脸时,顾夫人对待自己的的态度。
那是他第一次现人性居然能如此冷漠。
即使这个优雅的女人赠送自己郁金香,即使她邀请自己参与每一场下午茶,这都改变不了她那份与生俱来的自私。
自己的孩子伤害了别人家的孩子,正常家庭先应该做的便是道歉,而盛闻景当时只是想拥有一个道歉而已。
“肾上腺素!再次注射肾上腺素!”
医生大喊。
“……顾夫人。”盛闻景淡道:“我早在你儿子毁了我的前途的时候,就已经不得好死了。”
“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盛闻景抬脚走到距离顾夫人只剩一米的距离时停下:“被精神疾病折磨,想跳楼自杀,就像你现在这样崩溃,是不是想放一把火烧了整个世界?”
顾时洸是顾夫人最在意的孩子,那么顾堂呢?
“你将顾堂当成物件使用,让他帮顾时洸摆平所有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顾堂其实也是你的孩子。”
“你让他面对双手被夹断的我,整个顾氏出面只是从我这里拿走了一份预备造假的比赛曲目。”
顾氏在面对拥有钢琴创作能力的盛闻景,只有顾堂只是在面对被称作盛闻景的那个人。
女人姣好的面容在盛闻景眼前轻晃,这张脸逐渐与当年那张年轻的女人的脸重合在一起。盛闻景被韩左带去顾家的时候,恐怕没能想到,他居然会和这家人缠缠绵绵大半辈子。
他微微偏头,示意保安们松手。
壮汉先是看了眼远处的汤驰逸,争得汤驰逸同意后,他才略微松了松禁锢,好让盛闻景离顾夫人更近。
盛闻景微微叹息,提议道:“顾夫人,带着你名下的财产和顾时洸继续生活,顾堂还是能给你们一条活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