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川侧头看过去。影影绰绰的光线下,摘了眼镜的男人比平日里看起来少了一分医生这个职业带给人的严肃正经,多了一丝随意与锋锐。
特别是那双狭长的眼眸睨过来时。
令郑海川莫名地心中一跳。
“知道折腾,下次就别干这种折腾人的事。”
祁聿心情不好,话也不想多说。
他本以为郑海川会如同先前上药时那样给他赌咒誓地保证不会再犯蠢,但这一次,郑海川回他的是一声苦笑。
“律医生……没办法啊。”
两人并肩走在狭窄的街道上,身边没有旁人。只偶尔会有外卖骑手擦着他们的手臂呼啸驶过,留下一阵催单的叮叮咚咚。
“我爸前些天给我打电话了。”
“说我哥的腿恢复得不太理想,现在都没法下地。”
“家里面今年收成也不咋行,我哥还要继续吃药,我赶紧又汇了点钱回去。”
“其实……我咋样都能过活的。”
青年低垂着头,随意踩着坑坑洼洼的路面。
“但小禾苗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吃好点……我爸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做不了事……住在这边消费也不便宜,处处要花钱……还得给小禾苗攒手术费……”
“律医生,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想着去讨医药费的。”
“都到这份上了,哪里还顾得上慢慢讲理呢?”
“要是我被打一顿能让我拿到钱……也没所谓的。我再让他们打一顿都行!”
今天的夜里没有星星。
云层厚重,暗沉得像是要坠下沙石来。
四周潮潮的,毛孔里似乎都能挤出水来,让人感觉到有些难受。脸上有零星的雨滴洒下,郑海川正欲抬起胳膊擦一擦,忽然脑门上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指偷袭了。
敲了清脆的一声嘣。
“哎?”
他茫然捂着脑门,去瞧旁边动手的人。
“本来就傻。再被打几顿就更蠢了。”
祁聿冷着脸,将手指重插回裤兜。
“郑海川,我问你。你一个人能抗多少根粗钢筋?”
“三、三四根?”
“累吗?”
“还好……额,累的。”
在那双冷静又理智的目光注视下,郑海川感觉自个心里都被看穿了,根本说不出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