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股执拗是在干什么。祁聿告诉自己,再滑一分钟,找不到人就不看了。
老天好像是听到了他所想,在祁聿拇指贴着屏幕再一次试图滑走时,听筒里传来了有些熟悉的憨直声音——
“天气热了,我说了好几天要换被子,结果最近太忙,回回都忘。”
“今天可算想起来了!”
“昨儿小禾苗儿都热得踢被子了,我得赶紧换换。要不然晚上凉了肚皮感冒,可没钱医。”
昏暗的屏幕中,一个年轻健壮的身影蹦了出来,正站在床边套着被罩。
背对着镜头的青年穿着一条及膝的大裤衩,上身是一件洗得松松垮垮的老汉背心。
青年从背心窟窿里伸出来的两只胳膊壮实有力,随着被套抖动,笼罩在房间里的昏晕灯光也掀飞出明明暗暗的光影来,衬得手臂上肌肉的弧度更加明显了。
……就这,也比刚才那些什么光剑鬼玩意儿要顺眼多了。
祁聿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但转念就被他拨开了。镜头里的人还是和之前一样蠢笨,抖个被子都半天都不开。
“哎,小禾苗儿,来帮下幺爸。”
青年自己一个人搞不定,只能求助家里唯一的小帮手。趴在餐桌上写写画画的小男孩立马蹦了下来,哒哒地跑到他身边,就去扯被边。
“别扯那,你看到那两个角角没?一手抓一个。”
青年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被角,教小孩。
“喔,晓得了!”
郑嘉禾领悟的快,立马照猫画虎学着郑海川的样抓紧了被角。
“对头,来,和幺爸一起抖三抖。一——二——三!”
被罩上土气的牡丹花被两方不一样的力气给一同扬向了空中。
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祁聿看着那些繁盛的花朵被天花板上的顶灯照耀出黯淡却又俗艳的色彩,然后缓缓向下飘落,像盖头一般罩在了一大一小两个人身上。
“咯咯,咯咯!”
小孩子似乎最能够从这些无甚有的事情中找寻快乐来,郑嘉禾被盖住的小脑袋在被子下拱来拱去,嚷嚷道:“幺爸,我看不见啦!”
郑海川似乎也被这笑声传染了,爽朗地笑了两声,手用力往外一翻,把薄薄的被子整个圈在了小豆丁身上。
“哎哟,抓到你了!”
“哈哈哈哈哈!”小小的男孩被裹成了一只蚕蛹,却开怀地在床上滚动起来,“幺爸,救命,救命!”
“自己解开!”
郑海川却没立刻把小朋友解救出来,反而刮了刮他的小鼻头,“解不开就这么睡!”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把换下来的棉被折叠好,塞进了旁边衣柜的最顶层里。地上是换下来的被罩,郑海川弯腰捞起,抱进厕所拿大盆子泡上了,才又走回镜头前。
“哎,还有人看啊?”
郑海川揉了揉鼻子,连忙点开观看列表,一个个感谢道:“谢谢高途充电桩代理、谢谢用户64834231、谢谢月亮不及我的心、谢谢朱朱妈妈、谢谢快乐的季节513、谢谢律……”
他念到最后一个观看用户时,惊喜的顿了一下,“哎,这位大哥和我最近认识的人名字一样诶?咱真有缘!”
第11章换一件
有缘个头。
祁聿捏着手机,额头抽疼。
他是没注意,今天刷到的竟然不是录制的视频,而是这家伙在直播!哪个傻缺会在直播间里一个个感谢观看的用户?又没人给他打赏!
祁聿头一次感受到了成子给他描述过的那种,被公开处刑的社死现场。
“我也是刚刚尝试直播啊,可能播得不太好,大家见谅。”
“如果你们有什么想聊的可以评论给我,我这儿应该能看见!”
“哦,或者是想看我播些啥?只要我家里有的能做的都行哈,感谢大家的关注支持,如果……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能给我打打赏,嘿嘿!”
郑海川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屏幕,小麦色的脸颊上升起两坨不好意思的红晕。
他长了这么大,其实一直都记得老爹说过的话:要靠自己的本事挣钱。
不管是以前当学徒,还是现在当工人,郑海川都是老老实实靠着手艺靠卖力气挣钱吃饭的。但现如今要他朝着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讨要礼物打赏,对他而言还是有点不得劲。
总感觉……在不劳而获。
第一次开播的时候,直播间里都没人。
但郑海川因此反而松了一口气,自己做自己的事,把它当做不存在就成。后来有一回,带他入门的工友朋友进来看到了他的状态,将郑海川耳提面命地教育了一顿,才让郑海川的想法扭过来了一点。
照朋友的说法,他拍直播,耗电耗时间,还要花费那么多精力,也是一种付出。如果观看的人高兴了,觉得满意,付出一点钱财,怎么了?对双方都是满意的事,并没有谁对不起谁的。
但就算这样,郑海川脸皮薄,也是不好意思主动索要的。他琢磨着,自己如果能做到观众想看的事,观众老爷高兴了愿意给他打赏,那还是挺好的。
其他再多的,他就不求了。
而此刻还在直播间的观众,当然都听到了郑海川的话。本来祁聿已经打算退出了,却现随着青年这话一出,滚动的评论区弹出了好几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