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进去时,赵白鱼瞥见旁边小门支起个摊子,便问是何用意。
家丁:“高都知吩咐了,登高得收点场地费、瓜果费……哦,为了防止意外生比如有人下毒、下药,害人性命反连累王府,高都知特意吩咐不准外带食物。”
赵白鱼:“……”不愧是管内库的高都知,钱篓子成精,他就好奇还有哪个佳节没能让高都知揽钱的。
穿过抄手游廊便能见假山、湖泊,而塔楼藏于假山之间,穿过小道行于假山里便能听到远处塔楼里的热闹嘈杂,隐约还有歌声传来,赵白鱼顿时放弃上塔楼观赏的念头,就和霍惊堂原路返回,现湖边有一小舟,干脆泛舟于湖上。
重阳佳节是法定节假日,士族官绅包括学子都放假,结伴登高,组团踏青,赏菊宴、吃花糕、聚会饮酒,醉后吟诗作对或泼墨成画,放声高歌,散后再挑拣菊花花瓣带回家,令人制作菊花酒,待来年重阳再拿出来饮用,寓意长生,延年益寿。
赵白鱼趴在小舟上,手背撑着下巴,眯起眼,今日阳光明媚而不刺眼,湖上微风轻拂,熏得人神怡心醉。
霍惊堂仰面躺在小舟另一头闭目养神,懒洋洋的,谁也不想说话。
但听一阵咕咕轻响,赵白鱼睁开眼,侧耳倾听,现是霍惊堂肚子在叫,于是踢了踢他的小腿:“你饿了?”
霍惊堂言简意赅:“嗯。”
早膳没用便奔去市集吃早饭,之后在茶楼消耗一个时辰喝了不少茶,茶助消化,且霍惊堂本就食量大、容易饿的体质,这会儿饿了倒也正常。
“回岸上吃饭去。”
霍惊堂躺尸:“不想动。”
赵白鱼:“你想饿死不成?”
霍惊堂不为所动:“饿死吧。”
赵白鱼啧了声,刚抬头便有股凉风迎面吹来,浑身舒坦绵软,恰巧他也有些饿,但瞧一眼小舟离岸边有些距离,突然就不想动了。
于是躺了回去。
迟迟不见两人的康王寻到此处,远远瞧见小舟就大声喊:“你们搁那小舟上做什么呢?耽搁那么久,赏菊宴已经开场到一半了!”
赵白鱼轻踹霍惊堂:“喊你呢。”
霍惊堂用了点内力把话送到岸边:“我和小郎都出了点事,被困此处,你快来搭救。”语气还有点急。
康王有点怀疑,还是令人划过去将两人的小舟拖到岸边,现一动不动便急问他们怎么回事,是中暑了还是中毒了。
便听霍惊堂气若游丝地回应:“饿了。”
康王愣住,下意识看向小舟上的船桨,顿时明白过来,更是目瞪口呆:“子鹓便算了,他没得救,可五郎你怎么也跟着学他这混不吝的模样?”
他十分痛心,霁月光风的赵白鱼怎么能被霍惊堂同化?
若被同化,他以后怎么逢人就说赵白鱼和他师出同门,还怎么蹭着赵白鱼的名声从那些油盐不进的文人大家手里收到藏而不卖的图?
瞬间产生一种天崩地塌的错觉,康王赶紧把赵白鱼拉上来,一番关怀后,一脚把小舟踢远,指着还没爬上来的霍惊堂认真劝说:“听十叔的话,千万别学他。”拉着人就走,还深有感触:“果然是近墨者黑,要不五郎留在王府里住段时间?或是去你十婶那儿,他府里有许多有的玩意儿,会玩会吃,住过高府的人都不想走……”
赵白鱼嘴角含笑,一边听着,一边悄悄回头看去,霍惊堂神色恹恹,像被霜打的茄子百无聊赖地跟在后头,毫不在意康王的诋毁,忽地抬眼望来,抓住赵白鱼的视线便张着口型无声说道:“唠里唠叨,王婆卖瓜。”
赵白鱼怕笑出声伤了康王的心,于是赶紧转过头。
康王没带他们去塔楼,而是领到另一处较为僻静的水榭楼台,高都知在门口等着他们。门一推开,里头的丝竹歌乐传至耳际,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堂秋菊,如镀了一层黄金,照得满室生辉。
踏上楼梯,进入楼台之上,菊花品种繁多,不一而足。
高都知折下一朵墨菊簪于赵白鱼鬓边:“方才便想说了,重阳佳节怎能不簪花?彩赋诗,绿簪花,少年行乐。”瞧了瞧,满意地笑了。“今早请酒楼里的厨子过府做烂蒸羊羔和秋蟹,刚上桌,还冒着热气。”
“多有叨扰,万望见谅。”赵白鱼说着客气的话,脚步没停。
但康王听着就舒坦。
霍惊堂随手拍了下康王的肩膀,“让个道,别杵门口。”熟门熟路入桌,就坐赵白鱼身边。
席上还有黎宴琦、杜工先、范文明以及升迁成京官的昔日徐州知府贺光友,令人诧异的是对面胡床上盘腿坐着卢知院,身边围绕三四个国子监出来的举子。
赵白鱼四下搜寻,没见着陈师道和高同知这几位,便知他们没来。
高都知笑说:“我倒是想请,宰相大员来越多越来,我这儿才能门庭若市,只可惜我家那位见着陈太师跟耗子见猫一样。”
他接过小童递来的茶杯,“尝尝。”
赵白鱼接过,现杯里被白沫覆盖,不由惊叹:“好手艺。”时人泡茶以白沫多为贵,即‘墨欲黑,茶欲白’,“出自何人之手?”
霍惊堂敲敲桌,指向卢知院那儿。
赵白鱼循声望去,正见卢知院握起茶壶,如沙场老将点兵,茶水汩汩入杯,泛起一层白沫,广袖随动作而提起,姿态行云流水,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