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怀德揪着钦差强行扣押孙参议并对其严刑拷打一事问,还说自称黄氏孤女者来路不明,是否验明正身,是否还有其他证据,否则单凭一面之词,难保不是诬陷朝廷命官。
措辞严厉,甚至揣度钦差急功近利,越省越级追查两江冤案,按律是僭越,如果黄氏孤女所言属实,案子也该转交两江提刑司。
司马骄则叱问徐州乱党一案,渔家寨三千渔民被打为乱党同伙并无其他证据,也没经过三堂会审,怎么能将人全部关押进大牢?
还指出虽然有所谓人证,即遭围捕而持械反抗,被就地正法的‘乱党’,并不能证明他们的确就是乱党,因为他们死了,整个案子的供状变成死供。
而死供是不被承认的!
死供不是没用,需有前提条件,此处暂且不表。
双方一人借黄氏满门被灭的漏洞叱问钦差,而司马骄则借徐州乱党的疑点叱责安怀德,拖住安怀德以法压钦差救孙参议的步伐。
郑楚之满头雾水,想不通都漕和安怀德都是太子门党,怎么就闹翻脸了?难道是赵白鱼从中离间他们?
如何离间得了?
郑楚之百思不得其解,又见风暴中心的赵白鱼,不置一词,安之若素,每天在院子里读书画画,风雅得很。
为官二十载的郑楚之也不得不佩服赵白鱼这份心性,假以时日,或能封侯拜相,位列三公。
安怀德和司马骄隔空斗得血雨腥风,郑楚之焦急于没法挥他搅屎棍的本领,便在赵白鱼院子外面走来走去。
这日,郑楚之又在赵白鱼院子外面徘徊,现假钦差形色匆匆地跑进赵白鱼的院子,甚至差点摔倒,没过多久,赵白鱼脸色严峻地走出来。
郑楚之心生好奇,赶紧跟在他们身后,听到赵白鱼低声询问:“你确定没查错?”
假钦差:“将军暗访淮南查出来的,能有错?”
赵白鱼:“我也相信郡王的本领,既然是他开口,十有八1九是真的。如果消息属实,我们必须尽快,赶在所有人前头下手。”
假钦差:“我现在就带您的手谕去叫营兵一块儿围起那个山庄。”
赵白鱼:“切莫打草惊蛇,要是银子,务必将那两百万两赈灾银拿到手!只要赈灾银到手,便能一把拿下安怀德这草菅人命的狗官!”
“——!”
两百万两赈灾银被找到了?
果然跟安怀德、太子有关!
司马骄和安怀德闹翻脸,莫非就是因为这银子?
郑楚之心急如焚,百爪挠心就想知道银子在哪个山庄,他想抢功。
因秦王一事,元狩帝对郑国公府心存嫌隙,本来回京述职按理来说就是走个程序,往上升个一两级再让他回定州边境掌兵,结果被临时调任到淮南当个什么转运副使。
元狩帝此举什么用意,郑楚之一清二楚。
他为什么敢肆无忌惮地搅浑淮南官场的水?
因为元狩帝本意希望他加把火,他顺势而为罢了。
当官当久了不一定活成精,但一定能把头顶圣上的心思琢磨透,顺意装傻卖乖才是个好臣子。可一个好臣子除揣摩圣意和装傻之外,还得紧抓建功立业的时机,眼下就是一个能为他挣来漂亮政绩的好时机——
智破徐州赈灾银被劫案。
郑楚之找准时机,快步上前,和拐过院门进来的赵白鱼撞个正着,“什么人走路不长眼?”
赵白鱼率先拱手道歉:“标下莽撞,请大人恕罪。”
郑楚之定睛一看,神色微缓:“是你啊。你当日在公堂上的表现倒是勇武,一语道破,入木三分,叫淮南一众同僚羞愧难当。”
赵白鱼做出谦卑的姿态:“标下惶恐。”
“别跟我说什么惶恐莽撞的,我一介武夫,受不了文官那套酸不拉几的,说句实话,我很欣赏你当天在公堂上为百姓据理力争的勇气。说来,本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标下赵大为。”
姓赵啊。
郑楚之闲话家常似的说:“你是步军都虞侯……三衙出来的?御前行走,根正苗红,前途无量。哪天放出去,到西北或是东北边打滚一圈回来,官位擢一擢,估计我还得叫你一声上差。”
赵白鱼连忙拱手:“标下惶恐,大人莫要折煞标下。”
郑楚之挥挥手:“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惶恐什么?我说我欣赏你,就不是瞎说的,哪天你真外放了,就到冀州军来,当我门下小将。”
赵白鱼抿唇一笑,眼底有微不可察的期待:“标下感激不尽。”脸上还适时流露出一丝感激和野心。
要不是猜出他身份,真会被骗过去。
郑楚之心里冷笑,面上更温和:“方才我见你和钦差形色匆匆,面有难色,可是和孙参议灭江南皇商满门这案子有关?”
赵白鱼笑容有点勉强:“是有点棘手,但是民有冤情,钦差责无旁贷。”
郑楚之:“到底是跨省的案子,没有陛下手谕,就是僭越,即便查出真相,还民公道,难免被参一折子,丢官事小,前途止步于此才是大事。”
“有这么严重吗?”赵白鱼愣住,扯了扯嘴角,眼里是掩不住的焦急:“可我……我们钦差只是履行职责,还民公道,惩恶扬善,钦差抓的是贪官,怎么还会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