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副官驻足:“堂下何人?”
“原定州都巡检使,陛下亲封归德将军,迁郡公,今淮南转运副使郑楚之,状告原江阳县县令吕良仕勾结扬州知府萧问策诬陷邓汶安,欲将冤假错案坐死到底!”
“可有证据?”崔副官回公堂正位,急声询问。
吕良仕心生不祥预感,来回看崔副官和郑楚之二人,头顶雾水,隐隐有被当成筏子的猜想。
郑楚之拿出一封信说道:“这是吕良仕写给我的信,信里详细交代他和萧问策如何威逼利诱三个所谓人证制造假证据诬陷邓汶安,包括当初安帅使和宋提刑明争暗斗,借职权之便,泄私人恩怨,不顾案情疑点重重,冤死邓汶安。”
吕良仕闻言,头顶的铡刀已然掉落,果然被当成对付萧问策和安怀德的弃卒,还是他亲手将自己送上门。
他原本的计划只是为自己增加筹码,将自己变成可被利用的刀,来交换郑楚之和钦差大人保他一命的承诺,但没想到费力救他的人会是太子党,反而一开始投来橄榄枝的钦差和郑楚之过河拆桥!
正因为都是秦王旧部的交情,还有钦差初来乍到便为他出谋划策,屡次表明站在他这边的示好的原因,吕良仕潜意识里便对郑楚之和钦差投多几分信任。
没成想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平生头一次付出的信任反而收获辜负和利用。
吕良仕只觉脑子嗡嗡响,太阳穴刺痛,心里又悔恨又绝望,难不成这就是他墙头草当惯了的报应?
萧问策和司马骄一开始以为是郑楚之特意抓这机会跑来搅混水,本应不足为虑,随后见吕良仕脸色惨白如大祸临头,心念电转,霎时明白这蠢货病急乱投医竟两头倒,还将他们私下筹划坐死冤案的全过程都写信告知郑楚之。
他以为拿自己当刀指向他们就能成功投诚,叫郑楚之捞他出来?
简直愚不可及!
吕良仕一无才二无德,哪来的自信觉得郑楚之会保一柄刀?
哦不,他吕良仕还不配当把刀,顶多是根搅屎棍!
萧问策额头抽痛,他就不该还信吕良仕,简直一团乱麻、一滩烂泥,越陷越深,眼下想抽身还走不了,怕不是得一条路走到黑。
至于司马骄更难以置信,上下打量吕良仕,内心大写的‘荒谬’二字,怎有人蠢到这地步?
手里拿捏他贪污淮南税收的证据,等于手握免死金牌。
无论案子多艰难,他也会想法保住吕良仕,实在保不住了才会下死手。
可他握着免死金牌居然还能调头把自个脑袋送别人手里,司马骄为官十几年,和他打交道基本是聪明人,还真头一次见有人能蠢到这地步,简直叹为观止。
当然他不知道那封告密信并非吕良仕送过去的,吕良仕知道他一旦泄露手里有司马骄等人贪污证据,只可能悄无声息死在牢里。
即便侥幸逃过一劫,出狱后也会被杀人灭口,所以吕良仕嘴巴闭得紧,只敢在钦差来使跟前透露一二。
崔副官将堂下众人脸色览入眼底,挥手说:“信拿上来。”
看完信件,崔副官怒而拍桌:“好个官官相卫,指皂为白!萧知府,萧仓使,你要不要亲自过来看一看这封信?”
萧问策脸色青白,支支吾吾,连连摇头,不敢回应。
崔副官转而问司马骄:“都漕大人,您要不要当堂读出来?”
司马骄表情不好看:“谁能保证这封信是吕良仕亲所写而不是旁人捏造,故意诬陷朝廷命官?”他忽地想到什么,质问道:“这封信什么时候写的?又是什么时候到郑运副手里?这段时间里,吕良仕不是在牢里关着吗?怎么能写信,还能送信?没记错的话,钦差暂代江阳县县令,本县谳狱刑讼皆归大人您管理,您治下出现人犯对外传信自由是否失职?”
“你——”崔副官扭头问郑楚之:“郑运副来告诉你的上差,你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
郑楚之:“前日午时。”
司马骄逼问:“可能证明此书信出自吕良仕之手?”
郑楚之:“查他迹便可验明真伪。”
司马骄嗤笑:“到哪个天桥底下随便找个卖艺的就能模仿迹,有什么稀奇的?你们说吕良仕勾结萧问策陷害一个平头百姓,我倒想问问萧大人为什么勾结吕良仕?案子复审失误,顶多罚点俸禄,可是跟吕良仕勾结,故意诬陷,按律革职,我觉得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就干不出这事儿,除非萧大人和吕良仕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才肯替他作伪证。”
他回身问:“萧大人,你说你和吕良仕是什么关系?”
萧问策回过神,赶紧说道:“本官和吕良仕除了上下级便再无其他瓜葛!还有那封信里提到的伪证,本官根本不知道。再说了,如按计划行事,吕良仕已经被本官和都漕大人联手救下,他为什么还向郑运副揭穿自己诬陷邓汶安的过程?难道他悬崖勒马、以身作饵,学佛祖割肉喂鹰,抓我们这些‘贪官污吏’不成?”
他环顾公堂,冷冷扫过郑楚之,最后直勾勾望着崔副官,义正言辞地说道:“大人怀疑下官诬陷百姓,下官却怀疑大人伙同郑运副混淆是非,胡搅蛮缠,欲置下官于不义境地!”
萧问策当堂摘下官帽,怒而质问:“本官今日以顶上官帽为证,请钦差查明真相,如果本官犯案,当堂拿下,自无二话!可要是有人不怀好意,蓄意栽赃,而大人偏听他人一面之词置本官于进退两难境地,本官只好按章程行驶监察权,一折子参到京都府,请陛下来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