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另辟蹊径,在陛下面前露脸。”
“听说本人没有功名在身。”
“这不就是了!”
言语之间,不断揣度赵白鱼的意图,忽地有一人从旁走过,冷笑一声嘲讽道:“赵五郎是至情至性还是别有企图、离经叛道,为何不通过临安郡王通禀大理寺,诸位大人心里是真的不知道吗?诸位大人都是蟾宫折桂,聪明绝顶之人,岂会看不穿区区一个七品小官的为人品性?”
这人走在前头,侧过身来冷睨众人,大红朝服配银鱼袋,是脾气最直的工部侍郎范文明。
“诸位当中也有人当过主考官,亲自择取门生,是为了张网结丝,层层关系铺就一张人情大网。即便没有门生,也有故吏、有同年之谊,可谓朋友门生遍天下,可是树倒猢狲散,诸位同僚的心跟明镜一样,敢不敢想有朝一日锒铛入狱,外头还有一位同僚、门生、朋友为你们奔走喊冤,为救你们冒着得罪满天神佛一样的大人物,到垂拱殿,到陛下跟前跪着,不求生、不畏死,只为了还你清白?”
“怕是不敢想,未曾想,难以想象吧。”
范文明讥笑:“诸位扪心自问,不羡慕吗?”
——
鸦雀无声。
众人怏怏,有被戳中心思的尴尬,谁也没表露出来,但接下来的路程没人再嘲讽赵白鱼,因范文明说得太对了。
不羡慕吗?
怎么可能不羡慕!
他们羡慕得眼睛都滴血了!
赵白鱼四处奔走,京官有所耳闻,他为证明陈侍郎无辜,视死如归,不怕得罪太子、秦王,于陛下跟前据理力争。
如此重情重义、至情至性之人,如果是他们的门生故吏或朋友,绝对是能坦诚相待的知己!
虽然他在天子御前状告恩师,可他字字句句都在夸恩师。
陈侍郎是治下不严,家仆刁钻吗?
分明是为人宽宥仁和!
陈侍郎刻薄寡恩,苛待家仆下人吗?
那是他为官清贫,历经三朝,做官四十余载,竟是家徒四壁,该是何等清廉勤政的清官!
这件事一出宫门,必然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陈师道三朝元老清正廉洁之名,怕要传遍大江南北,是光耀祖宗、荣荫三代之盛名,说不准以后还会位列三公。
而这,都是赵白鱼替他恩师扬的名!
所以他们如何能不羡慕?
***
赵府。
赵三郎怒拍桌:“哗众取宠!他赵白鱼一个无名小卒能知道这么多案情内幕?能想到御前告恩师?分明是受人指使!”
赵钰铮:“三哥的意思是五郎被有心人利用来对付东宫?”
赵三郎余怒未消:“不然呢?”他看向大哥赵长风,语气很冲:“科考舞弊是大案,案情详细怎么可能被外人知道?说什么碰巧撞到偷题的刘氏,捡到掉落的大内牙牌,借此审问出勾结刘氏出卖主人家的家仆……你们说说,有这么巧的事?赵白鱼又不是常住陈府,偶尔一次拜访就这么巧撞见人?又这么快想通其中关窍?不说别的,他一个七品小官,不是刑部也不是大理寺当差的,怎么知道漏题关键人证是刘氏?”
赵三郎冷笑连连:“那蠢货怕是被临安郡王当枪使了!”
“慎言!”赵长风呵斥,瞪了眼赵三郎:“没凭没据,少说胡话!”
赵三郎:“左右没人,自己家里,还不能多说两句?”
赵长风皱眉。
赵钰铮连忙拉扯赵三郎的胳膊:“三哥,隔墙有耳。”未等赵三郎脾气,赶紧转移话题:“秦王被废,皇贵妃吃了闷亏,交出中馈,眼下是皇后和东宫得利,风头无两。就算真是……被当枪使,没打到东宫,也是棋差一招。”
赵三郎:“我就是看不惯赵白鱼惺惺作态的样子,有昌平那样恶毒的母亲,他能有什么好品性?还真就没脸没皮跟临安郡王混在一起,难道真等六月婚期一到,八抬大轿地嫁进郡王府?”
赵长风:“不然你希望赵白鱼怎么做?”
赵三郎:“君子铮铮,可杀不可辱!”
赵长风:“你希望他自尽,让天下人都骂临安郡王逼良为娼,骂赐婚的陛下助纣为虐?”
“我——”赵三郎语噎,不满地说:“大哥,你怎么偏帮赵白鱼?”
赵长风:“因为李代桃僵这件事本就是我们对不起赵白鱼!不管他今朝在殿前闹出什么作态,结果就是陈师道得救!他是惺惺作态、哗众取宠也罢,是和临安郡王狼狈为奸,或被利用也罢,的确是东奔西走救恩师,的确是高义。”
“这……”赵三郎心有不甘,明白事实是一回事,要他承认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换个人,他立刻找上门跟人结交,他平生最敬佩高义之士。
可这人是赵白鱼!
他母亲昌平长公主当年屡次谋害母亲,还想害死他们三个赵府男丁,差点害得母亲和小弟一尸两命后居然只是被贬,还能在江南荣养天年,赵三郎怎么忍得了这口恶气?
赵钰铮:“三哥,确实是我们对不起赵白鱼。”他表情黯淡,容色艳光也暗了不少。“如果不是我逞一时之气得罪临安郡王,也不会被赐婚,爹、娘和哥哥们就不会为了我,把五郎推出去。”
赵三郎赶紧安慰:“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赐婚对象不是赵白鱼,他就没机会跟临安郡王结识,还怎么搭救他的恩师?算起来,还是我们误打误撞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