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荣还未答话,尉迟青已经走到刘长秧身前,他身材高大,挡在刘长秧和男人之间,就像一座巍峨的山,&1dquo;我们来找。。。。。。找人。。。。。。”
虽然结巴,但他身上那股子慑人的气魄却是谁都能感觉得到的,两个男人被他看着,便都不敢多言了,只微微点了点头,怯生生绕过尉迟青,朝队伍相反的方向去了。
经过宋迷迭身边时,那小傻子像刚反应过来似的,盯着男人肩头的草席卷说了一句,&1dquo;这里面卷着的是个死人吧?”
两个男人一言不,步子都没有顿一下,就径直朝前走,宋迷迭扭头看着他们,嘴巴里兀自咕哝,&1dquo;奇怪,这里死了人了怎么也不装棺?就这么抬走埋了?”
&1dquo;三位婆婆说,死后一炷香不如生前一碗饭,所以老君沟的人死了,从来都不收棺,甚至连祭奠都没有。”
阿荣回头,目光幽沉,闷声答了一句。
第2o章开荒
阿荣的声音很轻,夹杂在树叶的簌簌的摩擦声中,听起来不是那么真切,所以一时间都无人答话,直到刘长秧抚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一众人才恍然回过神,将目光送到那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景王殿下身上。
&1dquo;说得好,”刘长秧不紧不慢地击掌,眼睛眯起凝视阿荣,&1dquo;说得好啊,死后一炷香不如生前一碗饭,”他&1dquo;啧”了一声,又道,&1dquo;不对,何止是一炷香,依我看,死后被供上成千上万炷香,供他个成千上万年,造庙宇塑金身,都不如生前一碗饭来得实在。”
尉迟青被刘长秧这番话吓得白了脸,乞求似的冲他抱拳拱手,&1dquo;公子,这种话可&he11ip;&he11ip;可说不得啊。”
刘长秧看他一眼,哂笑道,&1dquo;怎么说不得?阿青你难道也相信因果,相信轮回不成?活着的时候备受欺凌,死后被供上几炷香,难道就能心平意顺,没有怨尤了?依我看,一个人能过好生前的日子已是不易,那不如干脆顺意而为,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要留下遗憾。至于死后,化成尘土归于天地,便是受再多的香火供奉,也是感受不到的了。”
尉迟青本来就结巴,现在听到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说辞,更是吓得不知该如何驳他,想用手去堵他的嘴,怎奈碍于身份,又动他不得,只能又急又气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深深叹了口气,眼圈竟然微微有些泛红。
他一个身状如牛的大男人又是跺脚又是叹气,甚至还红了眼眶,模样看起来甚是好笑,偏后面的人是没有一个够胆取笑他的,只能站在原地憋笑,个个憋得涨红了脸。
好在有一个人替他们解了围,阿荣垂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1dquo;公子这话说得不妥,如果死后连祭奠祭祀都没有,那灵魂会被魔鬼拉走,再也进不了天国的。”
刘长秧何曾被当众顶撞过,听到阿荣这么说,皮笑肉不笑道,&1dquo;死人的饭那么好吃的?天天惦记着。”
一边说一边瞪了阿荣一眼,吓得他立马朝前走了几步,决定从此不再与此人亲近。
&1dquo;三个婆婆是谁?”宋迷迭瞪着大眼睛听他们说了半晌,却啥也没听明白,只懂了一点:这老君沟里,住着三位老老妪,而且听阿荣的意思,似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听从她们的。
&1dquo;她们。。。。。。是最早到老君沟里来了的,”阿荣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宋迷迭一眼,对上宋迷迭亮闪闪的眼睛后,他却又瑟缩了一下,眼神摇摆,像两盏马上就要熄灭的烛火,&1dquo;她们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
他回过头去,&1dquo;三位婆婆开山劈林,除草种粮,遍栽瓜果,修堤建房。你们口中的桃花源,就是她们建成的,很不可思议吧,三个已经老得记不清年纪的人,却在西诏和薪犁之间,造出了这样一方远离了战事的土地。”
&1dquo;从此再无三径荒凉怀旧里,只有今朝放荡思无涯。”祁三郎在后面叹一声。
阿荣听不懂他的话,于是干笑一声接着道,&1dquo;我们这些人,有的是逃荒逃难逃兵役过来的,有的像你们一样,是不小心跌落悬崖又大难不死的,就像被同一阵风吹起又放下的种子,落到同一片土地上,在这里生根,从此便枝叶交错,再也分不开了。”
&1dquo;听你的口气倒像是很不情愿似的,”刘长秧冷笑,&1dquo;怎么,叹功名未立,书生老去?”
阿荣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忙掩嘴回头道,&1dquo;哪有,公子莫要混说。”
见他如此不经逗,刘长秧自己倒没意思了,遂不再理会他,只默默顺着脚下似乎没有尽头的林荫道朝前走。
两边山高林密,大风吹过,万木倾伏,如大海里卷起狂风,波涌浪翻,轰鸣声响不绝于耳。一行人也像漂流在海中的一叶扁舟,四顾茫茫,一眼望不到尽头。于是心下难免恍然,难免出些许感慨,感慨这伶仃一生,如沧海一粟,生死浮沉,与人与他,都无关紧要。
好在这种自怜自艾没有持续太久,在走了约莫一里地后,阿荣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拨开前面一丛茂盛的沙柳,手指往前一送,&1dquo;到了,老君沟,到了。”
只是枝叶的散开,众人却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如一副舒展的画卷从远处铺来,一直铺到他们脚下。
这里不像《桃花源记》中写得那般: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一派的田园山水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