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清月走进客栈,就见两个店小二微微打着鼾,趴在柜台上睡的正香。
清月一进门,就十分警惕的四处打量着,然后现这家店装饰的挺像人间的客栈,一点也不像话本里写的那般白骨森森,蛛网遍地的模样,再看柜台上趴着的一胖一瘦两个店小二,整个人立马就支棱起来,快步上前敲响柜台,瞬间便惊醒了正在打盹的两个人。
两人抬起头,揉了揉迷朦的睡眼,就见两个衣着不凡的女子站在跟前,随即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您二位打尖还是住店?”
“吃饭,也住店!”清月扬声说,“先来两碗阳春面,一盘梅花肉,再加一碟青菜,送来大堂即可!之后再给我们开一间上房,烧两桶热水送到房间去!”
“好嘞,二位客官请稍等,饭菜马上就好!”
我趁着这个空档,左右环顾了一下,隐约瞧见靠窗的雅座上,坐着一位身着裘皮大衣的年轻人,正独自一人在窗边喝茶。
他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的烛光里,看不真切长相,也不知道是行商的客人,还是此间的主人。
不过,他身上那件裘皮大衣依稀像是天启城毓秀坊的定制之物,据说价值千金,名贵得很。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见到此物,着实让人有些惊讶。
我挑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放下行李后,便忍不住问道:“清月,你为什么只要一间上房?”
清月在我身边坐下,听到问话,她先是给我斟了一杯热茶,然后才慢悠悠地说:“我是主子的贴身护卫,当然要贴身保护你了!
再说,出门在外能省则省,大将军给的盘缠虽多,但也经不住主子您大手大脚的花钱呀!
最重要的是,我们没!钱!了!”
这丫头说话就说话,吼什么吼!
我揉了揉被震到麻的耳朵,问道:“我记得出门前,外祖父给了我们十万两银子呢,全都花没了?”
清月闻言不紧不慢地拿出来一本记账的小本子,稍微翻了几页念道:
“一个月前,黎阳城的头牌林湘湘姑娘,向您哭诉其生活悲惨,您怜其遭遇,冲动之下就为人家赎了身。不仅如此,您还赠送了这位佳人一笔不菲的钱财以资家用,总计五千两白银。
半个月前,您路过一个土匪窝,本来打算去剿匪,然而到了那里却现,原来是一群老实巴交的农民汉,守着一群老弱妇孺艰难求生存,平时抢劫也没敢弄出人命,还专拣富商去抢。于是您慷慨解囊,每家每户按人头挨个儿赠送了不少银两,共计一万五千两白银。
十天前,您路过一个边陲小镇,看到了许多孤儿没家住、没衣穿、没饭吃,而且他们大多数都是战争遗孤。于是您善心大,不仅买下了一座大宅院,充当育孤院,还请了一些没有子女的矜寡老人代为照顾,所需银钱总计两万两白银。
五天前,您路过沂河堤坝,看到那里年久失修,唯恐到了汛期,起不到防洪的作用。您便请了沐家最有名的建筑工程队来修筑堤坝,总共花费了六万两白银。
本来修筑堤坝预计至少需要七万两白银,但是您没钱了,剩下的那一万两还是沐家的三公子,沐春风帮您垫付的,人家非常重义气,见您所行皆是义举,还大方的表示不需要您还钱,不然您就要背负一万两的欠款了!
直到今天,我们吃的用的全都是我的钱,而且就剩下最后二十两了!”清月说着,声音不免又提高了几分。
“娘亲和祖父给的钱呢,不会也没了吧?”我小心翼翼地问着,毫无底气般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你说呢?”清月冷笑道,“需要我一一念给你听吗?”
“咳,不了不了!”我赶紧给她斟了一杯热茶,笑着说:“来来来,消消气,先喝点茶水润润喉!你放心,等过几天我就带你劫富济贫去,保管让你分分钟当上小富婆,数钱数到手抽筋,怎么样?”
清月咕咚咕咚地喝完一杯茶水,苦口婆心地劝道:“主子啊,我知道您心善,但您也不能花钱这般毫无节制呀!您若还不改,总是乱花钱,我们真的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严肃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就算要花钱那也得有钱花啊!”
“啊,主子,您刚才说什么?”清月一脸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说。
这时,刚好店小二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于是我赶紧说道:“面来了,快吃饭吧!”
“好!”
清月一见到面来就忍不住笑弯了眉眼,挑起一筷子面,轻轻吹了两下,就急不可耐地送到嘴里,吃进嘴里时,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接着便埋头大口地吃起面来。
“一个月了,我终于吃上一口热乎的饭了!”她边吃面边感叹道。
闻言,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给她夹了一块肉放进碗中。
“别光吃面,多吃点肉,这么多天确实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主子,您都不知道,影卫里有多少人羡慕我,可以光明正大地保护主子,而不是躲在阴暗处,到死都不会有一个正经的身份!
更别说,主子您还是一个和善之人,从来不会动辄打骂下人,就连我们在您面前放肆,您也不会觉得冒犯。我觉得相比于其他人,我已经生活在福窝里了!”
清月说得那叫一个热泪盈眶,感激涕零,令我不禁赧颜汗下。
“好了,快吃饭吧!说不定吃完这顿,我们又要很长时间吃不上热腾腾的饭菜了!”
一听这话,清月的哭声不由一顿,接着擦脸擤鼻涕的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又不管不顾地大口吃起面来。
别说,这家店的阳春面味道真心不错,梅花肉更是一绝。
我与清月吃饱喝足之后,上楼回了房间,泡了一个热水澡后,便舒舒服服地躺下睡着了。
丝毫不觉今夜正有一人因为我的到来而辗转难眠,一双清亮如黑珍珠的眸子怔怔地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