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苦着脸回家,父亲问儿子为何闷闷不乐?
儿子说有个姓槔的鬼子在南京杀了上百人,上级要求除掉他。肖营长事先得到消息已动身。游击队对要来的鬼子情况不清楚,担心行动不统一,要坏事。
父亲数落,要坏事的还有小龙,刚才回家不高兴,说他适合执行这次进城任务,都不同意他参加,到这晨光还未回家。遇上这种事,急也没用,肖营长二人都是部队上出身,又都受过专门训练,杀个把鬼子,应该不成问题。
儿子说两人是外乡人,鬼子一听口音,便晓得是川军,会要命的。这个鬼子诡计多端,杀他不容易。游击队让他活着回去,丢人又丢牲口。父亲要儿子说说这个鬼子怎么个鬼法。
儿子说这个鬼子做事不守常道,定下的事说变就变。父亲说这样的话,确实难对付。万事抓根本,冬天广县水路不好走,他只能走旱道,只要他脚沾地,还怕他跑了?
时光被父亲一语点醒,拿出地图,先看西门,铅笔在他和徒弟炸军火车之地标上。在这儿埋伏头十人,既可防宣县,又可防朗县之车辆。次看北门,铅笔在离城十里地标上,既可防朗县车辆转道邱村直达北门,又可防机场车辆。虽然高淳没有机场,但这个鬼子鬼得很,不得不防。再看东门,铅笔在图上停住。高淳在县城西北,他会从东北来么?如他绕道东北,多走一倍的路程,脑子有病差不多。他扔下铅笔,又将方案细细地过滤一遍,心里还是忐忑。一锤子买卖不好做,这个鬼子会不会干出常人不可思议之事?
父亲提醒说,檀树炮铁箍锈的厉害,还得再打几道箍。清源道长看我有伤,派人帮着扛回来,还给了不少火药,鬼子下次来村里能用的上。最后叹苦,说他还是担心小龙不省事,不要看他闷声闷气,鬼点子多的很。就怕他这次又闷声闷气地去闯祸。
时光考虑一会,搓搓手抹把脸,问父亲会不会用步枪?他想让父亲以执行任务为名,带小龙远离县城。又担心爷孙俩在山里遇上鬼子,从洞里拿回来的枪,暂时还不能公开,准备跟上他借枪给父亲自卫。
父亲不以为然地说:“你不用怀疑你老子的枪法,你儿子的枪法也很了得。肖营长跟我说,孙子生来就是当狙击手的料。怎么?是不是想派任务?”
时光不解地问:“你打的是铁砂枪,步枪也会用?”
父亲诡异地笑笑说:“蕙兰师叔是我扛一头野猪换下的,铁砂枪能打死野猪?民国十九年我就摸枪了。枪是一个受伤的‘白狗子’送我的。我从山里背他回来,给他治好伤,他临走将枪和子弹送我,说他不当兵了,回绩溪老家。前年还给我带了止血灵药“土花生”种子,已经引种成功了。小龙自从龙芳牺牲,盯上了我的铁砂枪。我怕他闯祸,枪藏在杜鹃岭洞里,一直没敢拿回来。
时光又疑惑了,问父亲,为何将枪藏那么远?
父亲兴致勃勃地告诉儿子一个秘密。他说:“还记得老郝年初治枪伤的事吗?他是我救回的。龙芳让你给他治伤,没告诉你真实情况。”
时光惊讶地问:“你不会也是地下党吧?”
父亲摇头说:“你老子三教九流都结交,多个朋友多条路。救老郝也是碰巧了,听说杜鹃岭有獐子,想去碰运气,却现保安团追老郝,看他大腿中枪倒在花丛里,我引走了‘白狗子’。后来我被‘白狗子’包围,赶紧将打猎的行头藏洞里,自称是城里采药郎中。恰好有个当兵的在药铺看过诊,听我报了堂号,知道我是高振庭亲戚才过关。事后去杜鹃岭找过一回,没找到。再后来担心小龙拿枪闯祸,就干脆放哪儿了。”叹口气又说:“我这一辈子就这一次沾了赵家的光。”
时光打从记事起,就感觉父母不和,趁机问父亲原因?
父亲沉默一会说:“我跟你姆妈是指腹为婚,她长相还可以。结婚的头一年,听小伙伴告诉我,说西街胡家药铺少爷,就是胡斌父亲去赵家提亲,赵老爷子当然不答应,但你姆妈却愿意。胡斌父亲在城里是出了名的混混,你能想得出,我当时听到这话是怎样的心情。我感觉受了极大地羞辱。我时业祥再不济,也是个男人,当即决定毁婚。可你爷爷坚决不同意,我们结婚是被你爷爷逼的。婚后,双方心中有结,谈不上感情。你姆妈嘴碎,时常叨咕,嫌弃时家穷大方。动不动拿胡家比,你说我能不恼火吗?他胡家药铺靠坑蒙拐骗敛财,认钱不认人。你爷爷秉承家风,穷人看诊半治半送,还给人家送吃送衣,在她眼里就是穷大方。我跟她,根本不是一路人。你奶奶走的早,靠她服侍你爷爷,照顾的也很周到。要不是看她还有点德性,早休她了。”
时光听罢唏嘘不已,看父亲还在懊糟,赶紧岔题。父亲刚才透露他有枪,想游击队正需要枪,便说:“我有办法了,您跟小龙带上枪,杜鹃岭走一趟,正好一事两勾当。跟他就说是执行任务。”
父亲说,也好,那把枪用的顺手,还有不少子弹。
时小龙听说能带枪执行任务,兴奋至极,将石头送来的枪擦到半夜。
八
次日凌晨,朱老板夹床棉被,带肖阳二人出门。周长庚问带棉被何用?朱老板说天气凉,让长官在房梁上受冻过意不去。
肖阳趴在棉被上,伸出狙击步枪瞄准过去,车辆进院大门,在院内任何一个地方下车都在视线之内。
周长庚自然一旁警戒。问肖阳,在这儿危险的很,即使狙击目标成功,也很难逃出追杀,真想做一锤子买卖?
肖阳苦笑,说他从出川开始,每次执行任务,都没打算回去,唯怕“出师未捷身先死”!
周长庚捅捅肖阳,肖阳见一日军手提着狙击步枪爬上房顶,正朝他们走来。
日军狙击手现屋顶有一铺开的棉被,拉了枪栓瞄着棉被,小心翼翼地接近。一手提枪,一手掀棉被,还没看清楚棉被下有什么,顿觉腹下一阵冰凉,用手一捂,红色的液体从他的指缝里溢了出。倒下时感觉被人拽住,意识却模糊了……
周长庚手脚麻利地用棉被将日军尸体裹好放一边,肖阳专注地瞄向大院,见窗内两个日军官在谈话。
小林正在听全城大清查情况汇报,田岛信心十足的说昨晚就全城戒严了,逐街逐户,包括警备队周围建筑物在内,都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没有现可疑人员。
小林满意地点头,让他马上和高淳警备队联系一下,看看同学是不是出了。
田岛要通了高淳警备队,问询后,说高淳警备队答复,槔木少佐和他的东北来的同学一行十二人,凌晨五时就出了,按路程计算,这时候应该到了。
小林让田岛带宪兵队在大门外迎接,注意四周建筑物上的动静。又问有没有派暗哨?
“派了,周围建筑物都有。”田岛很有信心地答道。
小林吩咐,为了保证绝对安全,酒店就不要去了,将厨子带进来,在警备队午餐。又要求田岛挑选一些会说中国话的便衣,城内城外放出去,留意游击队和土匪动静。
田岛感觉小林竟有些婆婆妈妈的味道。很有信心地表态:“请阁下放宽心,现在满城都是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