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听了儿子的情况介绍,意味深长地看看儿子,问是否晓得是谁杀了暗哨?
时光叹息说,肯定是高振庭伪军干的,杀人越货。
父亲愕然,骂高振庭真不是个东西,投降了鬼子,还干这缺德事,不得好死。喊孙子出来。
小龙提着崭新的步枪,满脸油污的来到堂前。兴奋的脸上仍挂着笑容。
时光惊讶儿子为何高兴,目光落到他提着的枪,更为惊讶。拿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又看一眼父亲和儿子,问哪来的枪?
父亲语重心长地数落道:“我说了,你不要嫌你老子多事。都说你有自以为是的毛病,其实,自以为是是男人的通病,哪个男人没这毛病?人嘴两张皮,出了事,叫自以为是。不出事,那叫男人的自信。我听你讲弹药放在洞里,夜里再扛回来,心里就打鼓。我儿子冒着性命危险,辛辛苦苦夺回的军火,不能有闪失,游击队也经不起损失了。不知你看出来没有,余副队长对你没坏心,但他自以为是的毛病比你还重,人又马马虎虎,大大咧咧。我越想,越不放心。这么多人参加行动,人多嘴杂,万一走漏了风声,人财两空。我和小龙帮不上你的大忙,但照应一下还是能做到的。便带小龙去后山洞看着点。二更天进洞,果然未出我所料,余副队长不见人影,岗哨已被杀。来不及回来报告,赶紧将弹药藏进小龙躲鬼子的洞里。我跟小龙各拿了一支。放洞里很安全,晓得这个洞的老巴子等八个川军已牺牲,只有小龙跟我清楚。”
时光听罢,一股暖流冲至咽喉,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激。还真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这一老一少帮衬自己,拾遗补漏,还有什么事做不好?激动地起身为父亲添茶,又摸摸儿子油污的脸,亲自打水给儿子洗脸。父亲还在提醒。
“兆光,我刚才不是褒贬你,我是替你担心。你已三十多岁的人了,响锣不用重锤敲。看诊,我不到你。识人,你不到我。你应该随遇而变,不要拿你爷爷的老黄历看今世。一个人远离世事纷争,当然求之不得,但你没有这样的福分。现在是战争,各色各样的人,在生死面前都会原形毕露。不能把人朝坏处想,但也不能把人想的太好。你当队长,打仗谋略,我不担心你,我最担心的是你不识人,总把旁人想的跟自己一样好,一样真心。你听不听得进,我无所谓。”
时光边听边点头,他知道父亲是好心,这番话也就对儿子讲。换作他人,给他钱,他也不会讲的。他现在心已定,想着接下来该咋办呢?按照他原来的习性,肯定会立刻将喜讯告诉大家。想起父亲的忠告,觉得很有道理。高振庭伪军出现在后山洞,尽管没抢走武器,但为武器而来已是事实,说明村里还有他的耳目。肖阳若知道武器还在,肯定又会带枪走人。决定将计就计,嘱爷孙俩暂时不要将枪拿出来。说罢,不免沉思起来,想想都后怕,幸亏父亲和儿子来得快,不然,还真的像父亲所言,人财两空。想起这次算计精准的成功行动,又不免得意起来:哼哼,“刀子嘴”,你看到“着名郎中”的本事了吧?
五
包子店伙计小牛化妆前来,令时光大惊失色。
小牛说,小山子昨天晚上打摆子,他替小山子送包子。看鬼子进了包子店,没敢回去。不多一会,雷师傅和小山子被鬼子押走。开始以为出了叛徒,后来想,包子店秘密知道的人不多,想不出来哪方面出了问题。
时光仔细检点与包子店的接触,没有疑点。开始担心小龙枪击小野惹了祸。转而一想,即便如此,小林没有直接证据。遂问伙计有何打算?
小牛说,因事突然,能走得关系,只有雷师傅知道,来找游击队也属事出无奈。老雷事先交代过,如他有难,不准找游击队救人。他是怕游击队误闯鬼子的圈套才来的。
时光听罢心中痛楚,对老雷不顾个人安危的言行由衷敬佩:身处险境,却想着他人安危,这就是地下党的品格。如果他就这样牺牲了,又有几人晓得和理解?一定要救他!但老雷肯定不同意,请示郝书记,又不知他人在何处。想起跟老雷事先的约定,决定派人去芜湖找翻译官。他估计,小林还没有直接证据,老雷等暂时不会有危险。
肖阳凌晨跑步回来,隐约听伙计哀求游击队救雷师傅。了解情况后,觉得是个的办法来不及。边跑边说,他去找曾少尉,看看电台能否用的上。
曾子萍和肖阳一起赶来,曾子萍紧张地问怎么回事?
小牛言他是包子店伙计,鬼子不知何故,昨晚抓了他师傅。只知道师傅和鬼子翻译官熟悉,但他远在芜湖。时郎中和师傅曾是邻居,想请他帮忙救人,可他百般推脱,真不仗义。
时光不满地说,派人陪他去芜湖,他还嫌慢。找到翻译官,打个电话给小林,不就快了么,不识好人心。要不看雷老板的面子,才不管这闲事哩。
曾子萍听懂了大概意思,问肖阳是不是想用电台告知翻译官,老雷求救?见他点头,又问是否知道翻译官的波长和频率?见小牛摇头,她为难地摇头叹气。
时光看此法不行,便说散了吧,帮不上忙,没办法。搓搓手抹把脸,坐下手撑着额头。
肖阳看时光无视他的存在,有点奇怪,问他:“人家求到门上了,你怎么这一副德性?小鬼子抓的是中国人,你有难不帮,小人也。”
时光反唇相讥:“我带回的包子,肖大人吃的最多。人家冲你是抗日英雄,才不收你银子的,现在是你该讲义气,报答他的时候了。”
曾子萍敏锐的觉察时光有点不正常,注视他一会,读懂了他焦虑的眼神。猜他肯定有难言之隐,看他默默承受着煎熬,心里就有帮他的冲动。搜肠刮肚一番对肖阳说,有个办法需要他同意。肖阳惊喜地让她快说。
她说,通过联系芜湖的同志,传信给翻译官,称包子店雷老板曾掩护过肖营长及川军脱险。
肖阳一怔,看着眼前的小精灵,有点恼火。转而一想,浑球今天言行不正常,对待包子店伙计的态度很值得玩味,颇有欲盖弥彰之嫌。搞不好他跟老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天进城,自己和曾子萍刚离开,偶然中就见他急匆匆地进了包子店。哼哼,对我还有戒心,太小看人了。你那些小聪明,焉能瞒得住我?我是何许人也?是上天派来专治你玩小聪明的天敌。你浑球真不是东西,在我面前还装的一本正经。以你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心里一番牢骚后,又想,如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倒也说的过去。游击队毕竟救了自己和弟兄们,也许可以试试。只是以自己的名义求那个同学,心不甘,情不愿。最后想,救人要紧,至于那位同学愿不愿意,随他好了。想到这儿点头说,那就试试吧。
六
老雷和小山子二人被连夜带进日军司令部。正打摆子的小山子从被窝里被抓来,吊着老雷胳膊浑身打颤。
小林一副威严无比的样子晃到老雷跟前,先定他一会,问,伙计为何常去皇军的仓库?
老雷不知鬼子何故半夜将他们抓来,正在估摸着哪方面出了问题。听到小林问仓库之事,心中即有预感:上午鬼子仓库被炸,肯定是时郎中干的,鬼子已经开始怀疑小山子。便说包子店每天都要给茶馆等地方送包子,皇军喜欢本店的包子,要求早晚各送一次。
小林显出很理解的神态,突然一把将颤抖的小山子拽出,冷笑说:“哼哼,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当土匪。说!为何要刺探皇军的情报,不说,死啦死啦的有。”
小山子控制不住地牙根咯咯响:“太…太…君,冤枉啊!我没当…当当土匪,我从小就就跟着师…师傅学…学手艺。太…君要我送包子,我…我不敢不去呀。”
小林松开小山子,看向老雷,说:“雷老板,你是聪明人。本人向来慈悲为怀,朋友的友好。不想对你动粗,但彼此之间应以诚相待。”
老雷听了他和小山子的对话,心里很疑惑。小林为何说小山子是土匪呢?难道是土匪打劫?他已经领教过小林深厚的心机,谨慎地回答:“太君,一定是误会了,他十三岁就跟我做买卖,我可以担保他不是土匪。”
小林随即阴笑着问:“好!那么,谁来担保你不是土匪呢?不会要你徒弟来担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