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庚说游击队跟独立营有宿怨,张营长不一定能领回来。看肖阳没有下车的意思,枪顶脑门,说这些兄弟都是死里逃生,务请长官前去相救。
“周连长,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周长庚语气坚定地说:“长官,你若不救会寒弟兄们的心,我已死过一回了,救不救?”
肖阳无奈地问张营长来回需要多少时间?张营长看了刚才的一幕十分感动,此刻他非常理解肖阳的犹豫,热情的建议:“车子一段路可少跑两个多小时。这样吧,你九死一生的部下,现在不会相信任何人,为保存党国力量,我派车送你们一截路,伤员……”
“张兄,伤员来回颠簸不好,按照你说的路程,凌晨就能带回来。请代为报告,就说我肖阳一定不辱使命,接回这些抗日英雄。”
他们不会一去不回吧?心思缜密的张本兴担心的念头一闪而过。不会的,有老同学关照,他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如果他们不回,又何苦找过来?可是,万一要是遇到情况回不来呢?他们去的是敌占区,谁能保证这一去不会遇到麻烦?那样的话伤员留下来我咋办?
“请贤弟放心,我让卫生兵带上药品跟你们去。我有个不情之请,请时郎中留下。”
时光感觉他面熟,心生亲切,听他要留下自己兴奋的问:“能见见陈耀庭副团长么?”
“他死了。”张营长冷冷的说。时光一愣,看来老郝讲的是真的了,他还想问问爱人的死因,看他不睬不理的神态打消了问下去的念头,准备留下慢慢打听。
肖阳估计徐亚东要逮捕时郎中,跟张营长耳语:“我们还指望他回去说情呢,留下他游击队肯定要误会,不要让人家将破坏抗战的帽子戴在头上哦。”
张营长犹豫一下,说那就等大家回来再说吧。
五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忽然停下,肖阳一问才知道车子开不动了,看看疲惫不堪的伤员命就地休息。曾子萍打开电台继续联系友邻部队,觉有信号操作起来,结束后呆在那儿。
肖阳问什么情况,曾子萍苦着脸,说刚才监听到可疑信号,但无法译出。
肖阳问司机车子何时能修好,司机说这车是新的,不可能有问题,到现在还没查出原因。
肖阳决定不等了,要卫生兵留下药随车回去。问时光去独山村还需要多少时间?
时光四周看看,很不高兴地说还有四个多小时的路程,牢骚道:“张营长已同意我留下,你拉我回来也领不走人,游击队不会给我面子的。”
周长庚头直甩,数落他:“真是个瓜娃子,张营长说你是日本间谍,要送你去屯溪交给军统审讯,肖营长救了你!”
“啊?”时光惊诧,茫然地环顾四周。风停树静,晚霞的余晖洒过来,在林子里溅起几串扑朔迷离的光晕。美丽的风景与他灰暗的内心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顿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慨。沮丧中想,他们还想回陶庄?我只剩单干一条路了,徒弟已去联络师兄弟,两股人马汇合就宣布,必须想个法子留下他们。他在岔道停下,称先回去跟父亲报个平安再去独山村。他担心肖阳领了人会跑路,不想带他去独山村。
肖阳非要先去独山村领人,再去后山洞谢恩。一行人顺着马路前往独山村,侦察的士兵报告,前方现游击队。
肖阳拉时光隐蔽观察,马路两旁约有三十多个便衣正散开隐蔽,便说:“时郎中,看样子游击队是想打我们的伏击,你如何解释?破坏国共合作的罪名,游击队背定了。”
时光也奇怪,老郝不是讲国共合作了吗?为何还要打自家人的伏击?一看更疑惑,游击队三个分队六个正副分队长他认识四个,不认识的二分队副老金已牺牲,三分队副老李去了四方村,为何带队的都不认识?他决定前去问个明白,问肖阳去不去?
肖阳放下望远镜说情况不对,这伙人有迫击炮,不像游击队。问时光去后山洞怎么走?时光指了指树林,说插过去上另外一条山道。肖阳朝后挥手。
时业祥见儿子回来显然很高兴,问了他一些情况后开导儿子:“你对国军不了解,讲起来是政府的正规军,其实良莠不齐。你晓得城西胡家药铺大儿子胡斌就是个泼皮混混,竟当了国军官,你没看他回来耀武扬威的样子?连高振庭求见都不睬。我估计你两年前被土匪暴打,可能是他使得坏。以你的秉性,能跟这样的人相处?不要犹豫了,去跟郝书记讲清楚。”
时光还是不想回去,尤其担心带个女鬼子回村,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曾子萍进洞递给肖阳刚截获的电报。时光忽然觉她有些面熟,试探着问她是不是杭州人?她没搭理,但她也有似曾相识之感。时光见她不回答,愈觉得可疑:老余说林晴嫂自称是杭州人,眼前的这位尽管没承认,但能听出她的杭州口音。他怀疑路上遇到的情况可能是她电台给鬼子报的信,不然就没办法解释。
肖阳看电报惊讶:杜鹃,晤面提及教授之事,事关重大,放弃潜伏,营救归!小林。
肖阳问曾子萍先截获电报有没有译出,见她摇头汗毛便立马竖了起来。归途中不明身份之人的伏击让他开始警觉,这伙人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去独山村的?曾子萍未译出的电报很有可能是给鬼子报信。看看曾子萍,想起时光进陶庄时的提醒,难道她真的是鬼子特工?沉吟一会微微摇头,如是她报的信,她就没必要报告监听之事。又看看时光,认为他没有报信的机会,最后归结为独立营那边泄密了。眼下还有个头痛的问题,他曾听余队长说,游击队抓了个姓高的鬼子专家,按照电报的意思,代号“杜鹃”的特工已潜入游击队,而此人刚跟叫小林的鬼子见过面。时郎中提醒队伍里有女特工意有所指,但他不相信曾子萍会是鬼子特工。瞥一眼时光,想起他刚从城里逃回来,强作镇定,问时光是否知道鬼子俘虏情况。
时光点头,说俘虏叫高桥田,是个化学专家,另一个是他的学生,自己还和他谈过话哩。
肖阳又问他何时参加的游击队,何时当的副队长?时光说本来是想找国军的,被游击队劝留,副队长也是老郝刚给的,留在游击队有人不待见才离开的。
肖阳接着问,鬼子的军火库是你炸的?时光摇头说是游击队叫狗蛋的炸的,自己根本没想到他居然炸了军火库。
肖阳再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小林的鬼子?时光警惕起来,的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六
肖阳没搭话,时光的回答和令人费解的举动已经证明了他的身份。他的推理是:时光奉令潜入国军部队,途中被不知情的游击队劫持,给他副队长是想留他给伤员治伤;他没达到目的,找借口逃离,不期遇上周长庚,假意带上他们以找亲人为名去了城里,趁其不备,单独去和小林接头,却被蒙在鼓里的周长庚等营救。军火库被炸应属意外,但又对他潜入国军有帮助。带自己去宣县是假,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潜入中央军独立营。对自己的提醒是想嫁祸曾子萍以混淆视听。不然,不顾余队长的反对,执意要找国军,被自己带回来还很窝火就没法解释。
他推理完,又深感茫然:如果他就是“杜鹃”,应该对自己的提问讳莫如深,百般狡辩。为何不加掩饰自我暴露?眼前的郎中看上去很率真,问的和没问的都竹筒倒豆子,被鬼子抓了放了还不在乎,难道是个道行很深的鬼子特工?格老子,言行让人逐磨不透,真伤脑壳。
他被自己一番来回推理弄的心烦意燥,慢慢平静后,回忆与这一家三代接触的桩桩件件,不是鬼子特工的判断占了上风。他认为,鬼子特工大都是满脑子军国主义思想,杀人如麻的亡命徒。眼前的郎中面呈善相,枪不会打,电台不会操作。会不会是故意装出来的?不会!心怀叵测之人再怎么伪装,眼神会出卖他的。
刚轻嘘一口气,他忽然又紧张起来:自己接下来还想请他协调领回国军俘虏,他这样毫无顾忌的说词,回游击队能不引起怀疑?到时不仅领不回人,还会受牵连。便打算敲醒他,故作神秘地问时光,他是不是承认自己是鬼子特工了?
时光被他问的哭笑不得,眼前的这位老弟不怀疑曾子萍,反倒怀疑起自己!暗示“杜鹃”是女的,脑壳清爽点好不好?
肖阳公开了怀疑他的理由,周长庚忽有所悟地点头说有道理,他独闯敌营很可疑,老百姓见到鬼子避之不及,谁还敢去鬼子司令部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