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是怎么从这里翻出去的,又是怎么被抓获的,这个需要土豆来解释,我不负责。
蒙古人被抓获的那天上午,一名狱警带着三名泥水匠,开了一辆小货车过来,车厢里堆着砖头,几个空箩筐,几包水泥一箩筐沙子,车停在花坛的路口处,他们叫了四名犯人去抬水泥沙子,他们把水泥和沙子倒在楼下的那块空地上,用两把铁锹稀里哗啦地搅拌了起来,铁锹摩擦地面出响亮刺耳的声音一直传到走廊里。
狱警在走廊上里又点了两名犯人跟着去抬砖头,犯人先把车厢里的砖头垒进箩筐,一箩筐一箩筐地往上抬,红砖份量十足,压得犯人肩膀痛。犯人们佝偻着身子,双手托着竹杠,有一对犯人上楼梯的时候绊了一跤,一筐的砖头从楼梯往下撒一地,有几块断成了两截,狱警满脸生气地站在那里看。
犯人们将砖头抬进那一间有窗门的房间,倒在地上,又回头去抬第二筐,一共抬了五六筐,才将砖头抬完。三位泥水匠是个熟手,他们抹灰垒砖切砖,切到一半时候,往两边墙体植入一根钢筋,三下五除二就把这扇窗打了个严实,最后在墙面上抹灰批上一层腻。
这些干活的工人前脚刚走,后脚走廊里进来了五位狱警,走在前面的一看模样就是位监狱领导,犯人自觉地站了起来一副驯服的样子,扁脑袋领头喊了一声:“警官好!”
由于没有集中排练,只有几个犯人跟着他稀稀拉拉地喊:“警官好!”
边上一位浓眉大眼的狱警大喝一声:“怎么这样稀稀拉拉?平时都是怎么训练的?全体起立听我口令。警官好!”
这一次全体问好的声音比上次整齐响亮。监狱领导满意地冲扁脑袋点点头,有些嘉奖的意思,扁脑袋腰杆笔直地贴在走廊墙壁站立着,双眼直视,满是抑制的得意。监狱领导在走廊里往房间里东看看西看看,用手拍了拍门框,又走到刚刚窗户被封死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在走廊地板上捡起一枚螺丝,交到跟在他后面的浓眉大眼手里,用手指点了点没有说话,浓眉大眼慎重地将螺丝放进手里的文件夹,我以为他们要回去了,结果他们在走廊的门口停下脚步,好像商量起什么。
不一会儿浓眉大眼的狱警在走廊里大声命令:“所有服刑人员到走廊里集合!”
听到命令的犯人涌到走廊里,“三列!”狱警命令,犯人们在走廊里列好队,扁脑袋再一次领喊:“警官好!”
狱警又命令“蹲下!”
监狱领导开始讲话:“这一次犯人脱逃的事件非常严重,性质恶劣,说明我们的监管工作存在着重大的漏洞,犯人遵规守纪的意识不强,这些年,我们更多的强调了生产,忽略了思想的改造,在这里,我先给你们带个话,监狱初步研究决定,以后的思想改造要抓实、抓严。脱逃的那个人,我们已经抓获,已经进入侦办流程,接下来将移交给检院起诉到法院加刑。”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犯人,接着说:“当然,监狱的工作也有失误的地方,比如那位工作人员,没有及时地将你们移交给下一班,指使你们三天没有饭吃,他个人对工作不负责任的行为,我们一定也会严肃查处。但是,这不能成为你们违反监规纪律的理由。哪怕你有一万个理由都不行,这条路走不通。犯人要有自己的身份意识,严格遵守监规定纪律。”
他觉得说的差不多了,转过头对边上的狱警说:“你记一下,这三天没有提供餐食,我们是有责任的,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从今天开始接下来的三天,每天加菜,加鸭边腿和红烧肉,加三天。”
然后他亲切地征求犯人们的意见,问:“你们看这样的处理,满意不满意?”
犯人们激动地鼓起掌来,大喊着“满意,十分满意。”
这是一场双方都感到圆满的会谈,犯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由衷地佩服:“监狱领导水平就是不一样,说的话都让人心服口服。”
另一位借口说:“没水平能当的上监狱的领导吗?”
他们走后,伙房的四个犯人被一名狱警领着来送水,他们将两个大开水桶,抬进走廊的铁门,关上离开,两个房间的犯人一窝蜂地冲出去围着开水桶,你挤我我挤你的,扁脑袋怒气冲冲地过来,双手一边扒拉开围着水桶的犯人,一边叱喝:“干什么?干什么?监狱领导刚走,你们就乱规矩。”
他的一只脚踩在水桶上,一手指着乱纷纷的犯人,瞪着眼睛:“都他妈的给我排队,谁敢不排队试试看。”
犯人们被他的气势给镇住,慢慢地挤成了一队,在扁脑袋指挥下,犯人们依次到水桶边打水。打到最后,水桶里还留下一小半的开水,扁脑袋把它倒在自己的脸盆里,乐滋滋地洗了一把脸,两个房间里恢复了从前的秩序,扁脑袋又开始管事,他叉着腰站在走廊上,神气活现,每一个去往卫生间的人都必须得到他的同意,他大声宣称,不服从管理的人一律记下来报上去。
领导走后,管事的狱警过来了,他们值班室设在楼下,他们上来以后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又回到楼下,站在走廊铁门的位置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午饭是有点晚,但是终究还是来了,饭菜还在楼下搬运,我惊喜地闻到了飘上来的肉香,说明监狱领导说话算数,伙房也将讲话精神不折不扣的落实,犯人们笑逐颜开,饿了三天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菜是一荤一素,大白菜和鸭边腿,分别装在两个水桶里提上来。扁老袋的工作态度比以往更加积极,他命令一个比较年轻的犯人统一打菜。先打大白菜,再把鸭边腿盖在白菜上面,这次的鸭边腿烧得酥香软烂,每个人都表现的小心翼翼,有个犯人的鸭腿刚从桶里拎出来,还在空中,一部分鸭肉掉回了桶里,只留下一些鸭皮挂在空荡荡的骨架上,于是犯人便向扁脑袋叫起了屈,扁脑袋挥挥手,让他先站在一边等候等候,眼见所有人都过了一遍,扁脑袋亲自从桶里夹出一块肉,压在叫屈的菜碗上,这块肉比他刚才掉下的肉还要大,犯人喜滋滋地端着碗走了。
监狱的伙房有一个比较好的传承,无论什么样的加菜,都会留一些的余量,二十二个犯人,有二十五只鸭边腿,扁脑袋自己挑了一只,另外两只给我和月亮弯,桶里的还有些肉汤被另外一个犯人倒走,这一顿吃得大家心服口服。
土豆淡淡地看着扁脑袋分鸭边腿,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把多出来那只鸭边腿让给他,他先摇了摇头,想一下,又说留着晚上当夜宵吧,新鲜的总比吃防腐剂的鸭腿要强。他把鸭边腿装进碗里,用另一口碗扣在上面,放在床底。在这个季节,床底的那块阴凉的地方有利于鸭边腿的保存。
犯人们舒舒服服地吃了三天的肉菜,第四天,按照原来约定恢复了常规的大桶菜,有了前三天有油水的打底,大多数人的烧已经痊愈。前几天我一直没有烧,我以为自己对这种烧病毒已经具备免疫功能。那一天晚上我从梦中醒来,觉头像裂开了一样的痛。
我在迷迷糊糊中起来喝了一点水,用手去揪眉心的那一块皮肤,他记得老家有一种说法,只要将这一块揪成酱紫色能够缓解头痛。我昏昏沉沉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不但头痛,还感觉到了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