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春俯下身将墓碑擦干净,将山下带的祭品摆了几盘,随后抽剑在他老人家墓前完整的使了一遍折梅剑法。
“师父,折梅剑法残缺的第九重,我已补齐了。”沈无春将剑举至额头,拜了三拜。
傅鸠在一旁站着,道:“不向你师父介绍介绍我吗?”
沈无春看他一眼,眼里有些笑意,他在师父墓前道:“师父,你从前总担心没有人给我喂招,我的折梅剑法无法进益。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我遇见了一个天才,就是他帮我补全的折梅剑法。”
傅鸠听了就笑,抽出剑学着沈无春的样子使了一遍折梅剑法,随后又将剑举至额头,拜了三拜。
“你是我的徒弟,论理,要拜六次才对。”
傅鸠挑眉,“我就要拜三次,别的时候我都随你,但在你师父面前,我可不想只做你徒弟。”
沈无春看着傅鸠,傅鸠对上沈无春的目光,丝毫不让。沈无春便罢了,傅鸠或许希望沈无春能说些什么,关于自己的。但是沈无春没有说话,这让傅鸠心里有些失望。
“走吧。”
“去哪儿?”
沈无春拎着剩下的贡品,“去祭拜我师伯。”
沈无春与傅鸠翻了一座山,才在山北看到一个孤零零的墓碑。
“你师伯为何同你师父的墓离的那么远?”傅鸠问道:“他们有仇?”
沈无春想了想,“算是吧。”
据沈无春所说,沈无春的师父子桑承年轻的时候痴恋自己的师兄丰离,几经周折,终于求得师父成全,为子桑承与丰离定下婚约。丰离按师命与子桑承成婚,婚后二人一处练剑,互相对招破招,一同突破折梅剑法。
可惜的是,子桑承情深几许,丰离却自始至终不为所动。如此数年,子桑承爱而不得,心灰意冷,与丰离分道扬镳,离去之时下毒誓,此生不愿再见丰离一面。
此后几十年间,两人再未见面。丰离不是没有去寻过子桑承,但是江湖那么大,子桑承铁了心不见丰离,丰离也很难找到他。
后来子桑承遇见仇敌,寡不敌众,奄奄一息。丰离得知后,前去相救。等丰离打退敌人,却现子桑承亲手剜了自己的双目。他不愿意见丰离,又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转身便走,情急之下竟亲手剜出自己的双目,以示,宁死不愿见丰离一面。
丰离将子桑承带回浮玉山,不久之后子桑承便伤重不治去世了。他死之后,丰离万念俱灰,几乎是紧跟着去了。
“师伯死之前交代我,将师父埋入浮玉山山南,自己就埋在浮玉山山北。因为他不敢离我师父太近,又不想离我师父太远。”
听完沈无春所说,傅鸠叹道,“多刻骨的恨呐,宁死不肯再见他一眼。”
沈无春将祭品摆在丰离墓前,跟着道:“是啊,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若我师父真的这么恨他,为什么不杀了他呢,反而躲着不见他。”
傅鸠看着沈无春的侧脸,“你觉得,你师父对你师伯,只有恨吗?”
“不然呢?”沈无春回身看傅鸠,“但凡他对我师伯还有一丝年少相伴的情分,都不至于对自己这么狠吧。”
“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剜去自己的双眼,不是不想见他,而是怕自己见他。”傅鸠注视着沈无春的眼睛,迫切的希望能在那双眼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沈无春摇了头,“我不懂。”
傅鸠眼睛溢满了失望,他笑道:“是,你不懂。”
他看着面前丰离的墓碑,心神大恸,他恍然觉得自己与子桑承,竟有几分相似。
一个丰离,一个沈无春,都是等不到的人。
沈无春看着傅鸠忽然低落下来的神色,问道:“若你是我师父,你会怎么做?”
“我···我大概会杀了他。”傅鸠垂下眼睛笑道:“我那么恨他,当然要杀了他。”
“看,你跟我的选择是一样的。”沈无春还觉得自己没错,一个自己那么恨的人,自然要杀之后快。
他不懂这其间还有爱,但是傅鸠知道。而即便傅鸠知道,他也选择杀了对方。很久之后,当傅鸠被关在不见天地的地牢,他不止一次的想过,杀了沈无春吧,杀了他这辈子最爱,也最恨的人。
第17章
石室里有好几个铜丝炭盆,角落里还堆着上好无烟的银丝炭,但傅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过得潦草,石洞里再冷也没见他用过。今日不知怎么的,他倒有兴捣鼓起来了。
那一日两人说到最后不了了之,傅鸠最后也没有表露出来他有没有相信沈无春的话,但他对沈无春的态度缓和了很多,不再冷嘲热讽。
沈无春围在生起火的炭盆边,将冷硬的肉脯烤来吃。已经过去三天,燕无歇着人来了一趟,将早先放下的卷宗带走,又送来的的需要处理的事件。
怪不得他那武林盟主当的那么轻松,好像每天只需要见见这个见见那个。
沈无春一只手拎着串好的烤肉铺,站在石洞口注视幽静的潭水。
金夺燕进出梦赦窟靠的是本事高,他进出一趟,可以不触任何机关,悄无声息的来去。而燕无歇,他没有金夺燕那般轻功,进出梦赦窟的时候必然是先关掉梦赦窟的机关。若是武林大会的事不成,他倒可以从燕无歇那里想想办法。
只是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带走傅鸠,难保不会踏上亡命天涯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