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红犹在梦中。
在梦里,他似乎也总是梦不到什么好事情,不是幼年时在街上乱窜乞食、整日挨饿受冻;要么就是被师父收养之后练功、杀人,不停地练功、杀人……
他的人生里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美好的事情值得去梦一梦,他的师兄弟偶尔会说“梦到早死的爹娘了”,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长什么样子,自有记忆起,他就在流浪了。
……非要说他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一天,那或许就是被师父带回去的那一天吧。
一点红睡得不安稳,他身上痛得很,伤口倒都是皮外伤,只不过鞭子是沾了盐水的牛皮鞭,抽在身上钻心的痛。
他出道一年,得了些许名声,也得了诨名,这一次做事没做好,把象征着他们组织的铜牌给落了,所以师父要惩罚他,将他吊缚在刑架上,用半套分筋错骨手将他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歹是养了十多年、才刚刚投入使用的工具,师父没想着要废了他,只不过羞辱是必须的,于是把他吊在院子里,叫人鞭笞他,让师兄弟们都看看,犯了错的人,即便他平时武功在师兄弟里是第一人,也只能被人当狗一样的打。
他只能硬捱着。
武人身体强健,他习了十年的武,又是个极有天赋的剑客,不可能因为被这么折磨了一回就一命呜呼,只是
他这个人体质不大好,简单点来说……他不够皮糙肉厚。
平时就连手指甲在胳膊上划一道,都会起一道红痕,被这样鞭打一遭,铁定好得慢。
他只觉得浑身痛极了,浑身一阵热、一阵冷,血淋淋的背一缩紧就钻心的疼,不收紧,背上又一阵一阵的泛起颤栗。
在梦中,他好像闻到了一股极其安宁的甜香、又陷入了云朵儿一般柔软的地方,这甚至不是他的想象力所能想象到的东西……一点红骤然惊醒,猛地坐起身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十分陌生的屋子和摆设。
没有房梁,地上铺的是……木头?他正坐在一张极其柔软的床上,床上有几个软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看……是只用布缝起来的羊玩具,只不过这布上面有一层细细的绒毛,闹不清楚是什么布。
……这是哪里?
身为杀手的一点红不动声色,默默地观察着、倾听着、回想着。他晕倒之前最后的记忆里,闪过一个极漂亮的女人的脸,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发现她不懂武功,然后放心地晕过去了。
低头一看,他的上身依然精赤着,但伤口被包扎起来了,感觉被包得有点像是个粽子……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点红面无表情。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秦蔻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甫一探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锐利的眼睛。
大橘寸步不离,趴在秦蔻的肩膀上,把她压成了高低肩。
秦蔻有点惊讶:“啊,你醒得好快。()”
这少年冷酷且警惕的目光瞧着她。
是她……是昏过去之前看见的那个人。
她的头发是披散下来的,穿着一件样式奇怪的衣裳,大剌剌地露出奶白色的胳膊,下身穿着……衬裤?总之外头没穿裙子。
一点红的目光避了一避,嘶哑地说:你救了我。㈢()㈢[()”
秦蔻挠挠头:“也不算吧,就是帮你包了一下,感觉你体质这么好,本来也会没事的。”
一点红面上的肌肉忽然抽动了两下,牙齿紧紧地咬住,身子也忽然绷紧,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令他难以忍受的事情,身上的伤口再次迸裂,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抽搐起来。
这样一个隐忍而沉默的少年郎,自然很容易引起人的怜爱之心,秦蔻惊了一跳,立刻靠近他,说:“你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
一点红摇摇头,嘶哑地说:“我没事。”
秦蔻瞧着他惨白惨白的脸色和额头上沁出的冷汗,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一点红:“!!”
一点红浑身僵硬!
当杀手的人,对他人的触碰最为敏锐,她伸手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想抓住她的手腕直接甩开,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不会武功、还是因为她身上的香味令他联想到了睡梦中那种奇异的安宁感觉,他居然没有愣了一下神没动,就这么乖乖坐着,受了这一计。
她的手指有点凉。
一
()点红肌肉缩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她。
秦蔻收回手,说:“发烧了。”
少年人想也不想,说:“我没事。”
秦蔻不赞同地看着他,说:“吃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