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蔻轻轻说:“是一个大先知做梦所梦到的,然后他写出来,我们都瞧见过,很多人都瞧见过。”
傅红雪又沉默了。
他久久地沉默着,半晌之后,方才沙哑地说:“大先知为什么要梦见我?”
他的语气很轻、很轻,像是吹一阵风,就能消散一般。
他像是在苦苦地逼问什么,又像是在自嘲、自厌、自伤。
秦蔻瞧着他的侧脸。
他低着头……他似乎很喜欢低着头,额边的碎垂下,将他的神情挡住,秦蔻瞧不见他那双偶尔泄出悲怆与痛苦的黑眸,只能听见他似有似无的呼吸声。
她说:“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呢?”
傅红雪不明白。
秦蔻轻
轻地说:“或许大先知不忍你的命运,就是为了在这一刻,让你解脱出来呢?”
傅红雪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秦蔻伸出了手。
她迟疑着、一点一点地靠近傅红雪,像是在对待一只刚刚进了家门、对所有的一切都充满警惕的流浪犬。
傅红雪当然不可能没现,一个武人身边坐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即便他根本没有看她,她的动作当然也不可能瞒得过他。
但他依然一动不动,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有一瞬间在想,她是不是要扼死我呢?
扼死我吧,扼死我吧,我就再不用这样痛苦了。
但她的手只是轻轻的、像是一片羽毛、一片云朵儿,落在他的头顶,像揉一只小猫一样,轻轻揉了揉他的顶。
傅红雪浑身一颤,手臂上的肌肉缩得紧紧的,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她的声音又轻不可闻地传了过来:“你看,我知道你叫傅红雪,可是你却不知道我叫什么,所以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叫什么呢?”
傅红雪很久很久都没说话,久到秦蔻都已经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以为他不打算回答这问题了。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傅红雪才平静下来,低低地道:“我知道。”
秦蔻:“嗯?”
傅红雪嘶哑地道:“你叫蔻蔻。”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不想叫多余的任何一人听见这句话。
秦蔻一怔,复而笑了起来。
***
傅红雪名义上欠了秦蔻的钱,要在秦蔻这里做活还债,但问题是……秦蔻这里确实没活儿啊,中午非要给他找点事情干,还把无辜的、刚刚洗过澡一星期的大橘给搭进去了。
秦蔻当老板当了这么久,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当两个使唤的,从来没有过这种给他绞尽脑汁找事做的。
下午打他自己去洗个澡,又在一点红和6小凤的衣柜里挑来挑去,最后选择了6小凤的衣柜,薅了几件干净衣服给傅红雪换洗。
至于为什么不选一点红的……主要是因为一点红不怎么穿休闲的宽松款,喜欢穿紧而贴身的轻薄黑T。
这样穿养眼归非常养眼,但这种衣裳讲究的就是一个合身,傅红雪一个刚上大学年纪的少年,和一点红这种二十大几岁的熟男,身材怎么比?穿上肯定不合身。
而且6小凤的衣裳活泼啊!
于是下午,傅红雪就面无表情地穿上了明黄色的皮卡丘联名款。
他……他很想拒绝。
这样浑身僵硬的他看起来就更像是个闹别扭的少年郎了。
秦蔻蛮开心的,还用手机给他拍了几张照给他看。
原本毫无关系千年后世界的傅红雪也被拍照功能镇住了,好半晌眼睛都动不了,像一只呆呆的黑猫。过了整整一天之后,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这地方比起他所以为的,还要更不相同、更了不得一些。
这样就对了。
很多时候,痛苦与悲伤是要靠自己往出走的。
她能看得出,傅红雪是个很坚韧的人,在得知真相之后,他没在第一时间寻死,甚至还挣扎着吃了东西,这就是他的决心。
有这样的决心,她自然很愿意帮他一把,现代好玩的东西太多了,要他慢慢去探索、慢慢去玩,起码也够分散他几个月的注意力的了。
所以下午秦蔻直接把他丢给了6小凤,把“拼乐高蝙蝠车”
当做又一件重要脏活儿交给了他,然后出门去店里忙活。
一个合格的老板不需要每天都去店里,但是隔三差五还是得去看看的。
等到她晚上下班的时候,时间已经十二点过了。
十二点过,在古代,那已经是真真正正的半夜三更,街上除了打更的,就是一闪而过的江湖人,在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去了。
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还是女人,若是选择在这个时间在外头晃,那可真就是不打算要命了。
现代当然是不同的。
就以秦蔻所在的行业为例,1ivehouse里的乐队演出,一般是晚上八点钟开场,唱三个小时,十一点散场。但这属于理想情况,但凡办过活动的人都知道想准时准点开、准时准点结束几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