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手臂上的肌肉忽然收紧了几分。
他冷冷地瞧着秦蔻,什么话也没说,忽然慢慢走到了沙旁坐下,伸手端起了桌上的玻璃杯,玻璃杯里有半杯水,这水里自然没有毒,傅红雪起码也懂得十七八种分辩毒物的法子,无味的水本就最难下毒,这很好判断。
他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秦蔻就叹了口气。
就真的……还挺单纯的啊,只要找准了他的痛点,好像无论怎么样对他,他都能逆来顺受的样子。
她有点无奈地道:“……你这种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很容易吃亏啊。”
傅红雪不说话。
秦蔻继续唱单簧:“好,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那我就告诉你吧。”
说着,她就把提前准备好的kind1e扔给了他。
她神色淡淡地说:“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你不想知道的也在里面。”
傅红雪眼睛都没抬一下,伸手就抓住了那个奇怪的小东西。
楚留香原本就坐在沙上,此刻还顺带着教一教他:“用手点一下右边,就会向后翻页了。”
傅红雪没理他。
他只是盯着手里的kind1e。
一个不大、很轻的奇怪东西,明明不是纸,上头却有字儿,而那字的第一行,就已牢牢地吸住了他的目光,令他的呼吸屏住。
只见那第一行子便写着——“楔子——红雪”。
这是他的名字。
而紧接着这一行字的内容,他也很熟悉。
不错,就是那个放置神龛的黑色房间,这个漆黑的、苍老而干瘪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花白凤。
他的母亲在神龛前祷告,他跪在后面,父亲的魔刀被他继承,母亲的诅咒声声声不停。
这件事就生在不久之前,在那个房间里,只有他和母亲。
可为什么?可为什么这小小的奇异物事之中,却能用文字分毫不差的记载呢?就连他母亲所说的话,都一字不差,在瞧见那行文字的时候,他甚至真的感觉到了……他甚至真的听到了母亲那沙哑而怨毒的语气,她短促而颤抖的呼吸——
就像写下这文字的人,亲眼看到了一样!
他整个人坐在那里,如同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眼睛紧紧地盯着阅读器之上的文字,脊背之上,似乎有一些密密麻麻的颤栗在浮起,一个接着一个,在他的皮肤表层炸开,那只捏着kind1e的手,指骨都有点微微泛红。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到了自己的去路。
他走出屋子,走向了一片黑暗之中。
然后,一步步走向了边城。
下一页,只有四个大字,在他眼前炸开。
——《边城浪子》。
他骤然抬头,漆黑的眼眸死死地定住了秦蔻,沙哑、短促、一字一句地问:“这究竟是什么?”
秦蔻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傅红雪,淡淡地说:“是你应该看、且立刻应该看的东西。”!
(),手上握着把剑,正冷冰冰地瞧着他。
随后,有脚步声自他后方、斜向上的地方响起,方才傅红雪已经注意到了,那地方是个楼梯。
脚步声踏叭、踏叭的,很是清脆,这是个女人,她走起路来有点懒懒的,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
楚留香抬头瞧了一眼,笑道:“你倒是下来的真及时。”
秦蔻道:“唔!”
她就站在楼梯口处,倚着侧面的扶手,就这么瞧着傅红雪。
傅红雪的衣裳其实有点脏了,而且又被他自己身上的冷汗所浸湿,所以昨天花满楼与楚留香在处理他时,便直接把上衣给他拖了,他现在便是一副精赤上身的样子。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少年。
他的皮肤很苍白,精赤的上身有一种千锤百炼过的精悍,他的年纪当然还不算太大,因此脊背纤薄了一些,脊柱便自他那层薄薄的皮肤之下撑出来,像是一条贯穿了身体的骨质长鞭,他的手臂线条非常利落,此刻紧紧握着他的刀,手背上的青筋根根迸起,带着几分古朴、原始的杀意。
当然,他身上的伤疤很多,与一点红那种多是在决斗中留下的刀剑伤痕不同,他身上的伤,是虐待出来的,都是鞭痕,一道一道,纵横交错,像是一张恶毒的大网,将他牢牢地包裹其中。
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对着屋子里出现的所有人都漠不关心,包括秦蔻。
秦蔻双手抱胸,颇有点听不出情绪地问:“你叫傅红雪?”
她的态度看起来并算不得很好,有点莫测、有点难辨。
傅红雪的脸上仍然一丁点表情都无——他当然也从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态度好坏。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秦蔻就轻轻地哼了一声,又道:“你在找你的仇人?”
傅红雪骤然回身,漆黑地眸子定定地盯着了这个站在楼梯口的女人。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长蓬而软,衣裳穿的很奇怪——不过这地方所有人的衣裳都穿的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