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话本子里写的不一样,那一天的天光没有很晦暗,狂风也没有大作,一切都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时值夏日,晴空无云,碧空如洗,那轮烈日挂在天上,阳光明媚,投下炽热的温度,晒得远处桃树的绿叶蔫,蝉儿无精打采地鸣叫。
叫一阵,歇一阵,叫一阵,歇一阵,惫懒模样。
仇春和却冷得厉害,从指尖冷到心里。
她手指颤抖不停,抬手去抚喜娘的脸。
这会儿,喜娘的模样和以前不一样,失了精血,失了修为,失了妖丹,她几乎要维持不住人身。
“春,春和,别看,喜娘吓人。”
喜娘扯了个笑,浮了蜘蛛黑毛的脸上依稀能见那浅浅的笑涡。
仇春和摇着头,喉头像是被哽了一把粗砂一样,她想说什么,眼泪鼻涕却流了下来,声音半句也不出来。
越出不了声,仇春和越急,最后,她眼睛一狠,直接狠了心肠,抬手就抡了自己两个巴掌。
“啪!啪!”皮肉相碰,出脆响,只一下,那白皙的脸皮上便浮起了掌印,红红肿肿。
“春,春和……”喜娘着急,她抬手去抓仇春和的手。
两只手相碰,一个年轻,一个却生了蜘蛛的毛,喜娘眼里的光更加黯淡了。
这一刻,她深切地明白,她的时间不多了……
“春和,你要开心,要开开心心的……长大了就好,别哭,长大了就好……”
长大了,能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不必再去瞧仇家主,也不必再去羡慕弟弟,不必再瞧着别人一家三口,觉得自己好生多余……
断断续续的声音又轻又缥缈,喜娘有好多话想和仇春和说,最后,那附了蛛毛的手无力支撑,从仇春和手中跌落,那黯淡的眼里满是不舍和遗憾。
“喜娘……”仇春和停了哭泣,心有一瞬间的空荡。
她低头看去,喜娘失了性命,自然没了幻化的人形,地上落了一堆衣物,衣物里有一只脸盆大的大黑蜘蛛。
它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变小,最后成巴掌大小,八脚蜷缩。
仇春和顶着两个巴掌印,跪在地上,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那落在地上的衣裳。
衣裳是藕荷色的夏衫,是喜娘自己吐丝织的。
她性子好,人温柔,穿着这衣裳也柔柔模样。
仇春和瞧着眼热,缠着也要一件,“要一模一样的,我和喜娘穿一样的。”
“好好好,我给你做,咱们穿一样的。”
仇春和满脸泪痕的抬起头,瞧见喜娘屋子的大门还开着,那儿,织机上有一件藕合色的夏衫,透气又好看,只差了一截袖子,它便能完工。
“没了……都没了。”仇春和又哭又笑。
仇顺禹皱了皱眉,“春和,你在干什么?”
视线瞥过那缩了八只脚的蜘蛛,又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仇春和,仇顺禹眼里有了道怒意。
恨铁不成钢啊。
不过就是一只蜘蛛精,何至于此!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
“走了!”仇顺禹拧着眉喊了一声。
“莫要磨蹭,真君的事要紧。”
“只要让真君承了我们的情,以后要什么没有?好了,不要哭哭啼啼的了,你是我们仇家的大小姐,你这副死了爹娘的表情,要是让真君瞧到了,他心里会怎么想?”
仇顺禹越说,火气越大。
以往时候,他倒是没瞧出这大闺女如此不知轻重。
喜娘的命已经舍了,那就要舍得有价值。
要是一直哭丧着脸,面有不忿,有度真君还以为他们不甘不愿,是他们迫于他的赫赫之威,这才舍了仇家的根基。
如此一来,又怎么能谈雪中送炭?
那不是成了心里落疙瘩,隐隐有仇了嘛!
仇顺禹叹了口气,将话掰开了讲,苦口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