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丁桂香隐隐瞧到了那匹纸马的影子。
只见它高高大大,鬃毛随风蓬松,尾巴甩了甩,略略翘起,跟在小姑娘的身边,四蹄踢踏,显得活泼又矫健,下一刻,人不见了,马儿也犇犇而去。
……
过了好一会儿,什么都瞧不到,什么动静也没有了,丁桂香这才转身回了病房。
病床边,她坐在小圆凳上,拉着赵来景的手,视线贪婪地看过赵来景的眉眼。
他的手依然有些凉,脸还是苍白,呼吸也浅浅,但是,这会儿她的心却是踏实了。
再也不用担心在她转眼的功夫,这浅浅的呼吸就要断去。
“小景,你没事,你爸爸也没死……咱们家真是遇到贵人了。”
丁桂香握着赵来景的手,似哭似笑的喃喃了几句,末了,她擦了擦泪,又看了赵来景两眼,这才打了小床,抱着被子睡下。
睡梦中,一直皱的眉心都舒展开了。
……
“什么?祥鹏没死?”
“那祥鹏去哪里了?咱们埋的那人又是谁?”
病房里,听到消息的郑音容手颤抖了下,眼睛都瞪大了些。
“嗯,不是祥鹏。”丁桂香应了一声。
“妈,小景这儿离不来人,我在这里守着他,你去我屋里拿一件祥鹏的衣服过来,傍晚时候,小大仙会帮我们请鬼问事,再占占卜,等问清楚了,事情就明了了。”
过世的人的衣服等物应该在头七和五七时烧一部分下去,一年祭的时候,衣服就该全部都烧完,好让亡者在下头也有衣穿,也有物用。
丁桂香舍不得,还留了几件赵祥鹏的衣服在家里,这会儿,她庆幸自己还留了一些。
郑音容:“你回去拿吧,我在这儿看着来景。”
对于这个孙子,她也是心疼的,这会儿醒了,正好可以说说话。
“不行,我得看着我儿子,你也顾着点你儿子。”丁桂香将脸板了板,“妈,祥鹏可是你儿子!”
赵来景出了这事,丁桂香现在是半点都不想让他离开她的视线,跑腿这活儿,还是交给老婆婆吧。
郑音容无奈:“成吧成吧,老婆子我就跑一趟。”
“小云。”郑音容扶着桌沿站了起来,招呼了赵来云一声。
赵来云僵在另一边没有动。
“小云……小云?”郑音容又唤了几声。
好半晌,赵来云才猛地回过神来,“奶奶,你叫我?”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我刚刚叫你好几回了。”郑音容不轻不重地说了两声。
瞧见赵来云脸色有些白,她面上又浮上了担心。
“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没,昨晚一直担心着来景,就没有睡好。”赵来云扯了个笑,轻声说了一句。
“难为你这做兄弟的了。”郑音容熨帖,拍了拍赵来云的胳膊。
她养的孩子好啊,有孝心,又有兄弟友爱之心。
“奶奶,大伯真的没死?这事儿听起来怎么这么神异?又是烧包袱的马儿驮回生魂,又是日月角父母双全,夫妻宫夫妻平安和顺……伯母该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别胡说。”郑音容制止了赵来云接下来的话。
“那芭蕉村的半仙确实有几分神通,之前我替你爸爸和大伯求花皮包袱时,也听人说过。”
郑音容毕竟活得久一些,见过的事儿也多,知道有些东西,不是说没瞧到就是没有。
现在讲究科学,但总有些事,它说不清道不明,用科学也解释不清楚。
“至于你大伯这事,咱们只要静静地等等,今天晚上就能知道了。”
儿子还活着,郑音容这当妈的自然高兴。
别的不说,要是她有什么事情找儿子商量,肯定比找儿媳妇商量好使。
“走吧,你送我回去,咱们去拿你大伯的衣服。”
赵来云还想说什么,见老太太迫不及待地神情后,他又按捺住了。
……
赵来云和老太太一起出了大门,末了,他的视线从窗户那处看了进去,依稀能瞧到病床上的赵来景张大了嘴,等着他妈妈喂他吃苹果。
“别贫了。”丁桂香笑着嗔了句,“好了好了,妈妈知道你在逗我开心……哎呀,这下扯到痛处了吧,要不要紧?
“……今天有没有好一些?头还有那么疼吗?”
“好多了……妈,我爸爸还活着?小大仙真这么说啊,我好开心啊。”
“……”
断断续续的声音穿了过来,赵来云别过头,神情晦涩的继续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