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时任开封府尹考虑到女子有病,只判她杖刑二十,然后就让她的丈夫将她领回去了。
看上去好像没有问题,然而细想之下,问题重重。
本朝同前朝不一样的一点是,基本不存在奴隶,大宋法律明文规定不许蓄奴,仆从与主家乃是雇佣关系,而非单纯的人身依附关系,也不允许人口买卖——
当然了,法律是这么写的,到了现实中大户人家钻空子又是另一回事是了。
连奴仆都不能买卖,难道妻子就可以买卖么?自然不行,这个案件既然有涉及人口买卖的嫌疑,怎么能轻轻放过,只以女子疯说胡话的名义打了事?
就算女子真的是个疯子,那她是怎么疯的?说不定正是在这几次倒卖之中才逐渐变得疯疯癫癫的。
当时的开封府尹已因为贪污巨款被砍了头,这样心术不正之人,不认真处理辖区内的案子,也很符合常理。
这卷宗潦草到甚至只写了这女子叫梅香,男子叫王老二。至于住址,只说是租住,现在也不知道住到哪里去了。
梅香?没有姓氏,就叫梅香?
这是标准的奴婢名儿,这个梅香很有可能是从一个无视法律的大户人家被卖出去给这个王老二的,天子脚下,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人口买卖之事,看来这户大户人家地位还不低。
这前任开封府尹很有可能就是看出了这点,才根本不欲调查此事,只寥寥数语,就把那可怜的梅香又给打回去了。
她面无表情的合上了卷宗,拿去找公孙策。
公孙先生对她的看法也颇为认同,同包大人商量之后,便决定重开始对此案进行调查,只是此案卷宗中写的甚是模糊,也不知道这梅香和王老二现今住在何处,调查起来也很有难度。
只凭着几行模糊不清的描述要找到人,郁衣葵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这只能依靠人海战术慢慢寻找了。
今日公孙先生这里没什么需要她干的事情,所以郁衣葵就先回家喂狗去了。
——
这日夜里,展昭外出公干回来了。
他去离汴京不远的一个县城中处理案件,今日才尘埃落定,他不欲在那处多呆,便骑着马夜奔而来,等回到开封府时,已然是三更十分,连一向以夜生活丰富著称的汴京城都已静悄悄的了。
开封府的众人自然也已经睡下了。
展昭从傍晚时分出,直到深夜才风尘仆仆的归来,武人的身子骨,自然不会觉得精疲力竭,只是晚食随意吃了些,骑马赶路好几个时辰,此时此刻,腹内还真是觉得饥饿得很。
展昭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闭上眼睛欲睡,只可惜腹内空空,实在是睡不着,他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翻身起来披上外衫,出门去厨房里寻点吃的。
开封府是个人员编制很大的机构,上上下下加起来少说得有百人。因此厨房的规模也不小,平日里也会储存一些菜什么的。
可是事情刚好就这么巧!
展昭破天荒的半夜猫猫觅食,而开封府的厨房也破天荒得干干净净,连一口米汤都没留下!
展昭:“……”
展昭只好叹着气从厨房退出来往回走,恨不得把自己打晕,一觉睡到第二天就有吃的了。
路过书房的时候,他脚步忽然停顿了一下。
郁衣葵工作的桌子就在这大书房之内,她平时倒是挺喜欢在路上乱买东西回来的,杂杂地都放在桌上,实在不讲究,好在她翻看卷宗的时候不会吃东西。所以公孙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
只能说,公孙先生对郁衣葵还真是蛮偏爱的了。
不,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展昭站在门口,双手抱胸、轻轻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抵不过腹内的饥饿,推门进去了。
郁衣葵的桌上散着几个橘子。
展昭眼前一亮。
他最喜欢橘子,虽然说很饿的时候吃这玩意儿好像也不太好,不过聊胜于无吧。
他与郁衣葵已然十分熟识,平日里二人互相给对方带些吃食也是常有的事情,展昭只想着第二天再帮她买一些回来,说明情况,想必她也不会怪罪于他。
剥开橘子皮之后取出果肉,展昭将其中一牙放入嘴中。
展昭:“……”
展昭:“嘶……”
天哪!好酸!怎么会这么酸!
这真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酸的……橘子……
橘子本就有酸有甜,吃到酸的倒是也很正常,这只是运气问题。可是能酸到让他整个人都面目全非……这运气未免太差!
而且,这到底是郁衣葵的运气差,还是他展昭的运气差呢?
展昭捂着嘴仔细看那些橘子,只觉得桌上的橘子们都面目狰狞如恶鬼,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
郁姑娘她……想必是买了就放在这里了吧,她这个人本就喜欢吃很甜很甜的东西,若吃到酸成这样的橘子,还不得一气之下把这一兜子全扔了?
展昭皱眉,苦大仇深地盯着那些橘子,慢慢地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他躺在床上,久久觉得自己的牙隐隐酸,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清早,早市刚开门时,他就匆匆赶去熟识的果子铺,再向老板确认了三次纯甜并严谨地试吃了一个之后,他买了二斤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