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水酸甜冰凉,把她心口那点火烧火燎的感觉浇灭了一点。
她没回嘴,甚至因为这不咸不淡的评价生出几分怀疑,怀疑自己再过分点儿……
李彧靠在那里,抬了手去拍陈沐晴的肩膀:“真把你能耐坏了,怎么不干净了,展开说说?”
有时候李彧甚至怀疑陈沐晴什么都知道,故意装不懂,秦深就是她养的一条鱼。
但偶尔看看她的智商,又觉得可能高估她了。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陈沐晴眯着眼瞪他,凶巴巴的。
李彧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你看起来会咬人似的。”
“咬死你。”
陈沐晴被李彧的铁砂掌拍了两下,扭过头刚想骂他,突然看到旁边故作淡定缩在角落的谈潇,于是一闪身移过去,两个好闺蜜肩并肩靠着喝奶茶,一副离狗男人远一点的嫌弃样子。
过了会儿,陈沐晴附在谈潇耳边轻声说:“我觉得我最近被秦深蛊了,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越来越好看了。”
台球厅的灯光不怎么明亮,这个小厅里太多人,打球的,旁边坐着聊天的,挤挤挨挨,谈潇站在李彧面前,又好像离得很远,慌张被稀释掉,只剩下点儿错乱的心跳。
怦——怦怦——
“你动心了。”谈潇下了论断。
但动心这个词,对谈潇来说是酸涩,是不可言说,是沉甸甸的负担,是少女心事,是裹着黄连的糖。
对陈沐晴呢,就是吃饭喝水,家常便饭。“你一天都能动八百次心,肾上腺素胡乱分泌,如果是别人我就劝你及时行乐,但是秦深你好意思吗?从小到大,人家对你不好吗?给你留好吃的,陪你过生日,写不完作业在教室里等你,辅导你数学的老师都气哭好几回,秦深带你写了那么久练习册都没骂你一句……反正数都数不清,你要是真喜欢我劝你认真点,你要是心血来潮,我劝你做个人。”
“……”
她对着谈潇做了个嘘的手势:“别说了,再说我就要以死谢罪了。”
谈潇郑重点头:“你良心未泯就好。”
看她没那个心思,忍不住逗她,但看她真的蠢蠢欲动,谈潇突然就有了负罪感。
她抬头看了眼秦深,男生站在台球桌前,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执着球杆的手指骨节分明,这会儿伏低了身子,眼神顺着球杆往前看,眉眼里是波澜不惊的疏冷清贵。
看了会儿,谈潇又有点动摇,歪着头说:“但这确实很难忍住不动心。”
陈沐晴心头跳了一跳,声音闷在鼻腔里,带着点幽怨:“你能不能不要一遍一遍考验我的意志力。”
她意志力一向不好,出门买衣服别人忽悠两句她可能就全包下来了,说她欺负秦深,她对他也很心软的,从小到大,他就内敛,长着最冷的面孔,却总是惹人心疼。
秦伯父是个传统的中国式大家长,说一不二,总是板着脸,对他要求很高,鲜少夸他,她都能在秦伯父那里讨到点欢心,秦深却没有,也可能是父母总是对别人的孩子更宽容些。
他性子冷,不会撒娇,也不会说软话,他只会一遍一遍按照最高标准去要求自己。
他被数落,只是垂眸听着,从不辩驳,可每次陈沐晴哭得仿佛挨骂的是自己。
每次哭完,他还要笑话她哭得难看。
可下次他被数落,她还是忍不住挡在前面。
思越阿姨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也很要强,两个人公共名下的公司有很多,但她主要重心在她自己的公司上,最忙的那几年,两个人时常见不到面,一见面就吵架。
伯父觉得她不顾家,思越阿姨觉得秦伯父完全不懂她想要什么。
两个人步伐逐渐不一致,然后很利索就离婚了。
于是陈沐晴再见到思越阿姨,就不叫伯母,改口叫阿姨了。
离婚后两个人关系反而好了很多,像是朋友,时常还能坐下来一块儿吃饭,聊一聊秦深的事。
作为夹在中间的秦深,谁都觉得他接受良好,他几乎对父母的婚姻没有表过任何见解,双方各自都找他谈过,他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沐晴却知道秦深其实很难过,她记得那会儿他半夜跟她打电话,问她要练习册,陈沐晴睡得迷迷糊糊想说你有病啊,可最后好歹情商没有掉线,试探问了句:“怎么还不睡啊?”
他声音很淡,透着点凉意:“不困。”
陈沐晴困得眼皮直打架,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卫生间去用凉水泼了几下脸,说:“我也不困,我去你家玩会儿吧?”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好。”
大冬天,飘着雪花,陈沐晴偷偷从家里溜出去,冻得脸颊红红,跑得特别快,感觉腊月的冬风仿佛能割碎她。
他站在门廊下等她,身上只穿了件驼绒的毛衣和运动裤,手插在口袋,眼底情绪很淡,显得整个人特别单薄孤独。
她冲过去,把他往屋里推,手指攥住他冰凉的手腕,轻声说:“你傻了吗?”
他没反驳,反而有些自嘲:“嗯。”
他带着她上楼,两个人窝在房间里,他在玩拼图,很小很小的那种,一片只有指甲盖大小,陈沐晴看着头皮麻,非常尊重自己的智商,从来不玩,但经常看他玩。
他天性专注力很强,可那天那一副拼图拼得乱七八糟,最后他一扬手,全毁了,然后手撑在脑后,靠在懒人沙上,望着天花板呆。